大学生活

弹花,望你在白云间

作者:春草葳蕤   发表于:
浏览:131次    字数:3746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50篇,  月稿:1468
  一

  “白花花的花朵,好像是雪白雪白的云儿,看见他站在白云里,就那么一眼,却喜欢上了他,感觉他是自己梦里的人儿。”

  五姑奶奶每次讲起这些个,都是一脸的幸福感。她抿着嘴儿,微笑好似一朵春花,由心里往外慢慢绽放,绽放着。

  我和奶奶坐在五姑奶奶的庭院里,经常地听着她讲着她和五爷爷年轻时的事儿。小小庭院里种满了草木,花儿。芍药牡丹,迎春。三角梅,还有各色月季,再就是金银花,菊花。

  奶奶说:“想不到他五爷爷年轻时弹花,这老啦老啦喜欢上种花了哈,这满院子的花,可是转为玉儿五姑奶奶种的种得来。”

  我当时没有听出来“弹花”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昙花呢。以后才知道,五爷爷年轻时是一位弹花匠,是从南方跟着父亲一直来到了五姑奶奶住的村庄的。

  当时,租住在五姑奶奶家的隔壁。因此,成就了一段爱情佳话。

  我数着各种花儿,不住地对五姑奶奶说着:“五姑奶奶,你记着了吗?我数了几种花了?”

  “好几种了,牡丹,芍药,木槿,玉兰……”

  阳光下,小小庭院,篱笆上也爬满了花儿,蔷薇,夕颜红粉相间,再有绿叶做陪衬,更是没得透彻,令人销魂呢。

  我扎着两只麻花辫子,红红的蝴蝶结,在风里好似振翅的蝴蝶翅膀,跃跃欲飞的样子。奶奶和五姑奶奶千年芝麻万年谷子的在聊天,满漫无边际之时,奶奶听到我数着花儿,微微一笑,说:“这花那花,都不如弹花一笑嘞,哈哈。”奶奶笑着,顺手抽出手巾儿,雪白的手巾,风里一闪过,奶奶用她的汗巾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儿,笑得合不拢嘴呢。

  我听了就说:“奶奶,我认得昙花呢,五姑奶奶家里没有呢,你说错了,哪里有,还说什么不如昙花呢。”

  一语未了,就听到墙外有人声传入庭院里,说道:

  “这‘弹花’不是那‘昙花’,不用浇水不用种,嘣嘣,还带着音乐,好听得很嘞,是不梅子?”原来是三姑奶奶来了,她叫着五姑奶奶的名儿梅子。五姑奶奶知道,三姑奶奶这是又提起她和五爷爷的事儿来了,于是,就说了句,开头那段文字。

  我听了,更加莫名其妙,赶紧拿出马扎子给三姑奶奶来做,要她给我讲一讲这“弹花”里面的故事。三姑奶奶茶碗一端,就说:“小玉呀,你真得想听呀,就让你五姑奶奶讲讲就中呢,别人再讲也不如她当事人嘞。”

  听了,我奶奶也在微微笑着,说:“一段佳话呢,有啥不好意思的,给小辈儿讲讲,听听老辈子人的爱情,那真是纯净,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要这要那的,再就是感情也越来越淡了,只是一味看着地位呀,钱财呀,不注重人品,这很不好呐。”

  那时候,勤劳,善良,人品好就中了。

  奶奶说着,五姑奶奶点头笑意满面。

  五姑奶奶说起她年轻时的爱情,依旧很是幸福,脸儿上竟然献出只有少女才有的羞涩与恋爱才有的幸福感来。  二

  一说起弹花,我立刻想起了电影了看过的,还有歌曲呢,不禁唱起来: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哟/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哎哟勒哟勒……

  这一唱不要紧,五姑奶奶立时想起了她初次听到弹花声声时,真是感觉好听,尤其是五爷爷边弹着棉花边随着弹棉花的声音有节奏地哼唱着: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五姑奶奶那年才十八岁,真是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呢。她在镇子上织布厂当了一名挡车工,每天三班倒,忙得很,经常忙起来,好几天不回家。

  一日休班,在家里的小院子里洗衣服,正是菊花盛开的秋天,庄稼地里的粮食收回来,都晒在场院上。五姑奶奶也就是梅子,她的父母都在田地里忙碌着,娘看见梅子回来,就买回来了肉、芹菜要包饺子给梅子吃。娘哒哒跺着肉馅,梅子却听到隔壁有不一样的声音传过来还有歌声夹杂在其间,很是美妙。

  一声声“嘭嘭——嘭——”再和上歌唱,那是美妙的音律,好似一股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流淌到了小村庄的屋前屋后,那般清亮,那般动听。

  隔着院墙,梅子踩着凳子,探头往隔壁一看:“哦,什么时候的事儿呀,一直空着的隔壁住进来人来,他在做什么?”

  只见隔着玻璃窗,一眼望去,窗下,一位长相很英俊的大男孩儿,一脸的惬意与坦然。他戴着大大的口罩,腰间系着绷带,腰间插着竹条,这竹条有二指来宽,竹条很长,超出头顶在他的腰上斜插着一把二指宽的竹条,超出头顶的那头系着一根绳,吊住一张大弓。那动听的声音,就是腰间的木锤,一下一下,不停地敲击着面前的“琴弦”。真是绝美呀,随着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弦声嘭嘭响,那“琴弦”呢,很艺术的在白云似的棉花堆里上下飞舞,起起伏伏震颤着,炫舞着,触弦的棉花好似一下子有了灵魂,立时变成了一朵朵白云般,云朵般,飞舞着,软软绵绵的,蓬松起来,飘逸着。

  梅子看清楚了他,也看清楚了他的一举一动,还看见对面有位老者,一定是小伙子父亲了吧。他们相互配合着,很认真地弹着白花花的棉花。

  梅子看得直了眼,她惊叹着喊了声:“哇,好奇妙呀。”

  玻璃窗下的他,一愣神,也看见了隔墙探头看着自己的女子,美丽的一双大眼睛,齐齐的刘海,两只大辫子乌黑油亮的搭在两肩上。那一瞬间,一个窗里一个窗外,一个白云间,一个花草爬满的墙头上,他们的双眼里有彼此最美的一闪念,就是那一眼,千年万年也再难忘记。

  梅子问母亲:“娘,什么时候把隔壁老屋子租出去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嘞。来的是哪里人呀?他们在做什么?”

  娘才告诉梅子,来了几天了,空屋子租给他们也用了好几天了。他们是一对父子,姓谢,是南方人村里人称他们老谢小谢。他们走街串巷,给人家弹棉花的,很是辛苦的。在咱们村子要住段日子,因为咱们这一片村子密集,种棉花的也多,很是集中,都来这里弹棉花呢。  三

  梅子恋爱了。她喜欢上了勤劳聪慧又能干的小谢,也喜欢上了弹花这一手艺。她决心学会它,也做一名弹花艺人。

  因此,五爷爷常常和五姑奶奶开玩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弹花的我呢,自然就会弹花了。”

  每一次,梅子握着手里的弹弓,就好似握着一把乐器,心里异常的激动与快乐。她边弹着棉花,边舞蹈着歌唱着,还从书里读到了一首诗:弯曲的身影,持一张弯曲的弓,弹一行弓形的路,演绎一生的温暖……她感觉这诗句写得很深情,很美好,真的写出了弹花艺人吃苦耐劳的形象,梅子就读给小谢听,小谢就自豪地说:这一门手艺,虽又苦又累,还很脏,但是,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每次给人们弹好了棉花,当人们从手里结果去自己亲手弹的棉花时,就好似结果去了一缕缕温暖,尤其是给新婚的人儿弹棉被,最后还要用几根红纱线点缀一下棉被四周,让雪白的被子鲜亮起来,活跃起来,再描上大红的“囍”字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些吉祥的字样,以此来,表达对新人的祝愿。那祝愿是真诚的,新人幸福的同时,自己也很幸福。

  梅子,也就是我的五姑奶奶,不学不知道,真的学起来,才知道,这弹棉花,可不是轻来轻去的活计,其实,十分需要力气的体力活。弹棉花不仅是费力也是个精细活,一丝不苟,还要有一鼓作气的精神。敲弓也就是要“弹棉花”的时候要花大力气,而“上线”则是细致的工作,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完成,粗细活互补,且要,相辅相成,如此,反复地弹呀弹,渐渐的一条棉被初具雏形了。但是,还不要高兴太早,离着成品还有段距离,每一件成品棉被要经过弹松棉花、拉线、嵌纱、磨盘定纱这五大环节,只有这一整套工序下来,才出成品,一般需要大约五个多小时,每一个环节不得马虎,都要认真仔细去对待,去做的。

  弹花用的纱也很有讲究的,一般的棉被用白色的,而作嫁妆用的一定要用红绿两色的,以表示喜庆,这也是一种风俗,半点不能出差错的。

  五姑奶奶最喜欢看压花这一环节,每次,五爷爷都是挺直了腰身,赤脚站在那只有柄的大圆磨盘上,圆盘把棉被压得紧紧的,人儿犹如马踏飞燕般的,在磨盘上,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轻盈如舞动的天鹅在雪白浪花里翩翩起舞,那动作盈盈,那腰肢袅娜那弧线纤美,真是不输少女。随着五爷爷的自由旋转,不断地扭动,舞姿优美的同时,那圆圆的木磨盘,在白云般的棉被上恰如一艘小船儿,冲进了雪莲花一样的白云间。

  后来,五姑奶奶就与五爷爷成了婚,五爷爷就此住在了五姑奶奶的村庄,他们一直弹花为生,一直陪伴过到老呢,真是一段美丽的爱情佳话呀。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弹花,是一种传统的手工艺。远在元代就有了这种行业,至今依然有,只是已经改用机器操作了。元代王桢所写的《农书》中记载:“当时弹棉用木棉弹弓,用竹制成,四尺左右长;两头拿绳弦绷紧,用弦弓来弹皮棉。”

  五姑奶奶早已不再从事此业了,接手的是他的儿孙辈儿,村庄里也有好几家学着做此行业的,虽然依然辛苦,但是,每次弹好一床被,心里都感觉很有成就感的,因为一床被就是一份温暖,一份人间暖意,一份美好。

  五爷爷五姑奶奶白头偕老,恩恩爱爱,一起过了半个多世纪,五爷爷先一步驾鹤西去了。

  九十多岁的五姑奶奶,直到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动了,依然会时常喜欢哼唱:"檀木榔头,杉木梢;金鸡叫,雪花飘。"更会想起第一眼看见弹花的五爷爷在白云间弹花,在五姑奶奶的最后时刻,在他弥留之际,在儿孙的轻轻呼唤下,慢慢睁开双眼,微笑着说:“你住在白云间了,不知道回来了,我这就找你去了,等着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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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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