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诗论家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就说:“诗贵性情,亦需论法,杂乱无章,非诗也,然所谓法者,行所不得不行,止所不得不止,而起伏照应,承接转换,自神明变化于其中,若泥定此处应如何,彼此应如何,不以意运法,转以意从法,则死法矣!”这其中的“不以意运法”就是诗词创作中没有注意“上下顺通”的关系,由此可见,“上下顺通”就是“以意运法”,下一句能接上一句,或者说上一句是启,要“启得开”,下一句是承,要“承得住”。
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理解“上下顺通”的关系,我们反例证之,也就是按照惯例给唐宋诗词挑挑刺,用其中的“上下不顺”的诗例,来说明“上下顺通”。这样大家就一目了然,看了之后,也有所收获。
下面看第一首唐代诗人皇甫曾《寄刘员外长卿》一诗:“南忆新安群,千山带夕阳。断猿知夜久,秋草助江长。鬓发应成素,青松独耐霜。爱才称汉帝,题柱在田郎。”此诗的“千山带夕阳”句非常有境界,而“疏发应成素,青松独耐霜。”句,“对法极变,曲折顿挫。” 句,也是不俗,可惜有好句,却是上下不顺,气脉不贯。因为上一句刚刚说“千山带夕阳”,下一句马上又说“断猿知夜久”,时间关系的变化没有过渡,显得非常生硬!纪昀在《瀛奎律髓刊误》中也提出此诗的问题,他说:“'千山'句自好,然是悬忆之词,则'夕阳'字嫌于说定,'夜久'字不贯'夕阳'”。再看唐代与贾岛齐名的“姚贾”的姚合《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其八)》一诗:“一日看除目,终年损道心。山宜冲雪上,诗好带风吟。野客嫌知印,家人笑买琴。只应随分过,已是错弥深。”此诗首句中“除目”是指朝廷对官员任免的名单。这诗的首句是说,一旦关心自已仕途升迁之事,哪怕只有一天也会常年扰乱你的修道之心,使你不能清正地做人处事,立意甚高,可惜后六句却没有承意而下,而是另起一途,自说自话,全不作承应,致使“损道心”三字落空,这也是“上下不顺”的一种。最后再举一例,看看唐代诗僧王梵志的《城外土馒头》一诗:“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这首诗的主要问题是“上下不通”,“土馒头”是指坟墓,“馅草”是指人,“一人吃一个”,如何能吃?当使谁吃?意思完全不通。北宋黄庭坚读到此诗也是这样问,他说:“既然是馅草,何缘更知滋味?”后来苏东坡也看不下去,将后面两句改为:“预先以酒浇,使教有滋味。”苏东坡这两句诗真是大才,意思是说,反正人难逃一死,不如喝酒,图一时快乐,生活得有滋味,不过与王梵志之原意背道而弛。到了建炎三年,圆悟禅师凑足四韵云:“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著群哭相送,入在土皮里。次第作馅草,相送无穷已。以兹警后人,莫开眼瞌睡。”虽有禅意,却是自慰而已,未足道王梵志之意。本人也非常喜欢这首诗,故此一时技痒,也改了一下,诗云:“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世人且莫嫌。终归而已矣!”全诗顺意而下,颇有几分梵天之韵味,由此,作诗者不可各说各话,要上下句紧密的联系起来。宋代张端义在《贵耳集》就说:“作诗有句法,意连句圆。”说的是这意思。他还举了金昌绪的《春怨》来说明:“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一句接一句,未曾间断,作诗当参此意,便有神圣工巧。沈德潜在《唐诗别栽》也说此诗:“一气蝉联而下,以此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