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虽然说现在吃穿不愁了,但是一想起吃食,记忆的白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驶回那金色的童年,回到那儿时的家园。过年的吃食是最令人怀念和向往的了,想起这些吃食,依然会觉得胜过山珍海味,是世界上最馋人的美食!
进入滴水成冰的腊月,杀年猪是最为隆重的大事,也是我最为期盼的美事。记得那时杀年猪的时间大都会过了腊月二十,腊月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月份,故乡的谚语云:腊七腊八,冻死俩仨。爷爷讲,解放前这个月份会冻死要饭花子(乞丐,那时的乞丐只讨要吃食)的。村庄的山梁上白雪皑皑,阵阵西北风把松涛声传得很远。
在故乡山寒地冻的天宇下,肥猪凄厉的叫声响彻在故乡的上空。记忆里,家人会把肥猪四条腿绑住,把黑色的肥猪置于一块很大的木板上,猪头悬空,以便刀口的猪血能顺利地流到地下接猪血的盆里。那时的肥猪都是黑色,不知道还有白颜色的猪。那时叔伯几家杀年猪的工作都是二伯,接猪血的工作大都是我。
当二伯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捅进猪脖子的时候,一股冒着泡沫的鲜血一下子冲出,我会利落干脆地移动接猪血的大盆,以防猪血溅落土地造成浪费。那时如果干不好这个工作,猪血溅到盆外,父亲会打骂的。记得那时的儿子没现在这么娇贵,父亲呵斥打骂儿女是家常便饭,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猪血流尽,众人会把肥猪抬进一口大锅里,这时滚开的开水就会用水桶倒入大锅里,整个的肥猪沁没在开水里,热气腾腾里,二伯和众人会麻利地手拿黑色的褪猪石把猪毛褪干净。当白花花的肥猪再次放于案板时,开膛破肚,收拾年猪的工作正式开始了。二伯会首先把猪头割下,猪的四蹄割下,然后开膛,把猪下水扒出放在一只大盆里,然后把猪的板油从膛里扒出。当肥猪一分为二时,剔骨割肉的工作就由父亲完成,二伯则开始从事技术性很强的翻洗猪大肠的工作。
父亲会把猪肉分割成豆腐一样的方块,然后把这些方块的猪肉在还是热的时候放于盐笸箩里翻滚,翻滚过后把这些猪肉一块一块地放进大缸里,每一层再洒上些大粒盐。一层一层地重复码放,快到缸沿时,再在猪肉上方洒上大粒盐,然后把一块大石头压在猪肉上,腌制腊肉的工作正式完成了。现在我依然觉得家乡的腊肉会比湖南四川的腊肉香!
杀年猪只是过年美食的开始罢了。每年的腊月二十四五,母亲就开始蒸猪血饽饽、蒸年糕、摊玉米黄儿、煮猪的头蹄下水、做豆腐,在热气腾腾的袅袅炊烟里一样一样的美食出锅了。蒸猪血饽饽就是把玉米面和少量的白面倒入猪血盆里搅拌,再在盆里放入少量的切成肉丁的猪板油,搅拌一段时间后,大锅里的水翻花地开,把屏顶放于锅中,上面铺好蒸布,把猪血一勺一勺舀进锅里,沫平整后,盖上锅盖开始蒸。蒸猪血饽饽需要严格的火候,这些技艺很高的工作都是由母亲完成。猪血饽饽蒸好后,母亲会用刀一块一块地分割。猪血饽饽可以熥着吃,可以切成薄片在火上烤着吃。我最喜欢的是烤着吃,酥脆香甜、吱吱冒油。
母亲会把煮好的猪头拆下,然后再切碎,把切碎的猪头肉放进一个大盆里,在盆上面压上石头,放置在室外,在定型后切成块,自己吃或来客时招待人,我们那里称为“夹板肉”,肥瘦相间,香而不腻,吃时切成薄片,沾蒜泥酱油,比酸菜白肉好吃。在拆猪头时我会站在母亲的身旁,吃骨头上残留的瘦肉,很香很香!
现在吃不到这些美食了!正宗的腊肉吃不到了,因为正宗的腊肉是在杀完猪、猪肉未凉还有温度时腌制,你在肉市上购买的猪肉是腌不成我所认为的腊肉的。现在猪血饽饽也吃不到了,吱吱冒油的猪血饽饽只能留存于味蕾,留存于记忆之中,它的美味也许会哄骗我一生!
现在有时给儿子说,他大都不懂不知。我给他讲,你二叔小时候正在替牙,和我抢食猪头拆骨残留的瘦肉时牙掉了,没能吃成,都被我吃了,儿子听了哈哈大笑,我却笑不出来。记得杀猪的那天晚上,由于吃了太多的猪肉,我呕吐了。
时光远去了,可岁月并未蒙尘,在记忆之中:那时的猪肉是那么的香甜,天气是那么的寒冷,雪花是那么的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