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国粹之一。书法的美,书法的韵味,无一不包含在书者的思考与笔画之间。
千百年来,喜爱书法者,痴迷于书法的人,浩如烟海。真正能够参悟书法之奥妙,收获了书法带来的快乐,成为书法之大家者,寥若晨星。
新世纪,新时代,学习书法,享受书法,在中华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徜徉,成为一时风尚。
夫人患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长年受失眠、多梦等问题的困扰,导致身体的健康状态不佳。几番考量之后,决定学习书法。试图在笔画的动与静之间,找到一个安然处世的支点。还可以让年少时即对书法有着浓郁兴趣的那份向往,能够得到一丝的找补与慰藉。
幸好,老年大学就在家门口,并且开了书法班,且不是想睡觉了,就有现成的枕头。
书法,与学习任何一个科目,其方法与步骤基本是一致的。无论过去懂不懂书法,会不会写字,全部归零,都得从点、横、撇、捺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书法的老师,差不多都是书法家,上课还是很有经验的。在教这些老学生们如何运笔,如何饱蘸浓墨的同时,有重点、有目标,带着启发性的,讲授了中国书法的历史与传承,还着重介绍了书法的分类、流派,及其代表人物与流传下来的经典之作。
老师留下了作业,如同小学生似的,不仅要求认真地做,还得交给老师批改。每一位老学生最忐忑的时间,便是老师看作业。老师会将作业挂在黑板上,让大家都能一览无余地看到。老师的笔尖自左至右,从上到下,像是运筹帷幄的将军。笔尖指处,便是“战场”上的“阵地”,或表扬,或批评,都会让人怦然心动。
只不过,老师表扬得极少,大多数都是批评。“这个点的起笔缺少力度,落笔又太张扬了。点,点得不像点,需要多多地练习!”
老学生的脸上,已是一阵红一阵白地在变着颜色了,却又心悦诚服,从心底里佩服老师的“雅正”极其正确。
寒来暑往。书法与生活并行,快乐与忧愁同在。楷书、隶书、行书、草书,各种书体,不仅知道了怎么写,一出手还真的就是不一样的格局了。
常常,老师有意无意地,要求大家走出教室,走出家门,要敢于参与各种赛事。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着实挠人!一个通俗的道理,也是一个硬道理,学习书法必须临帖,还要百遍千遍,不厌其烦地临。凡醉心于书法的人,无不遍临名帖,痴心不倦。
楷书,她临的是颜真卿的《颜勤礼碑》。著名学者范文澜先生在《中国通史》中说:“初唐的欧褚虞薛,只是二王书体的继承人。盛唐的颜真卿,才是唐朝新书体的创造者。”颜真卿的楷书,端庄秀丽,笔法遒劲,结构严谨,气势雄浑,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是历代书家与初学者的必临之精品。
行书,她临赵孟頫的《千字文》。赵孟頫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代表人物,行书以“二王”为宗,汲取了晋唐元各家的精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书法线条流畅自然,结构严谨而又多变,章法疏朗且富有韵律感。其笔法既吸取了颜真卿的雄健,又吸取了柳公权的秀美,既有骨力,又有韵味。
草书,她临了很多名家的帖,最喜欢的还是王羲之的《十七帖》。书法界公认,王羲之的书法艺术境界最符合中国人的审美理想。他的草书,字形姿态丰富,却又不过分张扬,气息冲和,刚柔相济。既有法度,又有极高的审美境界。王羲之以后,很多朝代的书法家都愿意接受他,被尊为“书圣”。
临帖,是慢工出细活,来不得半点虚假。既要认真,又要踏实。要静下心来,不急不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雕琢”。
临帖下了功夫,笔法便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写出的字如同帖似的,几乎分不清彼此了。成熟的书家,无论写哪种书体,都必须有自己的风格。然而,临帖久了,倒只有帖的功夫,却找不到临帖者本人的“创意”了。
书家的“创意”从何而来?根基在古人的帖上,新的模式却在自我的运笔形态以及对文字的感悟与思考上。
现代人,电子产品几乎代替了人的手工劳动。人已经很少动笔写字,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写字了。人的手已然不知道怎么操笔,毛笔仿佛成了博物馆里的陈列品。平时不写字的人,却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出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品”,难度可想而知。
当下,很多人创作书法作品,都喜欢写古人的文字、名句,或一代伟人毛主席的诗词。其文字不是太多,也不是太少,正好够四尺、六尺一张的条幅或短卷。
近一段时间,她像着了魔似的,天天都忙于创作。清晨,散步回来,快速地吃过早餐,铺开宣纸,倒好墨汁,坐到加了一个厚垫子的椅子上,开始了一幅作品的创作。先是呆呆地、愣愣地思考,好半天了,笔捏在手上,就是不动作,看不见一个字的诞生。过了一会儿,却起身了,拿着拟写的毛主席的词《沁园春·雪》,看一遍,读一遍,又背诵一遍。接着,在客厅的南北西极,来回地踱步,听不见说什么,倒看得见她的眼睛这瞅瞅那瞧瞧,仿佛是在寻找着一个答案。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这才坐回书案旁,开始动笔了。
这一动笔,便连续不间断了。只见她,看一眼稿子上的字,瞄一下宣纸上的位置,下笔便是文字。一个字,一行字,逶迤而去。有的字写得很大,还拖下一个长长的尾巴。有的字写得很小,并且是几个字连在一起,似乎看不出它们各自是分列的,还是独立的。有的字又是大小兼搭,错落纷呈,各居其位,各具形态,各表其思,让人目不暇接。
一个小时,一个上午,不挪窝,不喝水,一直写着,一笔一画,像是在画一幅花鸟图,像是在渲染一幅山水长卷。
我在书房里上网,偶尔出来倒水、上洗手间,看到的总是伏案疾书的镜头。我便说上一句:“创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歇一会儿,喝口水怎么样?”
我不说,我便没事。我说了……
“来,别走!”她头未抬,话说开了:“看一看,给点意见!”
我过来时,早已瞄了几眼。便说:“不错,有点意思,不输王羲之了。”
“啊!”她叫道:“你是说,我跟临帖差不多?”
我大笑了几声,说:“是呀,帖临得到位了,才能创新出彩吗!”
她坐着不动,看着纸上的字,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过了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上一口水,呼吸一口气,继续地往下写。
吃过午饭,休息到两三点钟时,又接着来了。要么,完成上午未完成的那幅。要么,再次铺开一张纸,重写上午写过的文字。
他的睡眠有障碍,晚上睡觉是不能错过时间点的。但是,文字的笔画规律,毛笔的运笔走向等,总是在折腾着她。
头挨着枕头了,脑子还在活动中,手更是一刻不停地在运动着。白天写过的每一个字,都闪现在脑子里,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在肚子皮上画了起来。点要有力,横要轻松,竖要飘逸……不知不觉,手指头都摁到肚脐眼里头去了。一个字画完了,再画第二个字,第三个字,第四个字……什么时候睡着了,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却能感觉得到,她在梦里了。这是写字的梦,这是书法的梦,这是追求进步的梦。她的鼾声里带着跌宕起伏的动作,捎着畅快淋漓的展望,跳跃着无尽无绵的思考。
我在她的梦里醒来了,看着她熟睡的状态,我又无言地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她又在伏案创作。我做着我的事件,偶尔从她身边走过时,也只是匆匆地瞄上一眼。中午吃饭之前,一幅作品完成了,只是没有落款,便叫道:“来,来看看,怎么样?”
她每一幅作品的诞生,我既是第一个读者,又是第一位评论家。
我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视着案上的作品。一幅草书,写的是一代伟人毛主席的词《念奴娇•昆仑》,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第一个“横”字的“木”字旁,一横一竖,一撇一点,似是一笔完成的,像银钩铁画,挑起了一个新的世界。第二个“空”字的“宝盖”头,起笔一点,一个弯绕,捎带着再一个弯绕,崭新的画面,在黑与白的相衬中显得壮观而又新鲜。整幅作品,几行匹配,大小相兼,一气呵成,层次分明,交相成趣,蔚为壮观,颇有大家之风范。
我说:“不错吗,不过……”
“不过什么?”她反问道。
我说:“整体看很好,就单个字来看,显得不是太熟练,还需要继续努力哟!”
她笑了,还点了点头。说:“很有道理,是得继续努力!”
只见她随手撤下了这幅作品,再一次地铺开了一张纸,又要创作了。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不饿吗?还是先吃饭,睡上一觉,下午再干。”
她笑了。笑得很甜美,很随意,也很有些自信的味道。
2024年7月15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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