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吴新生:离美丽近一点

作者:冰薇文   发表于:
浏览:24次    字数:185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1篇,  月稿:0

  那时候男人还是个男孩,大概与宝二爷跟姑娘们在园子里调弄胭脂差不多的年纪,长头发,喇叭裤,整天没事在小镇上闲逛,鼻梁上还架个蛤蟆镜,一只镜片的一角贴着商标,有时手里还要拎着个双卡录放机。

  尽管这是个巴掌大的小镇,但也是生活的容器,是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们在小镇不同的时空相遇。而男孩每次在十字街口都遇到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原来女孩家里的服装摊位就在街口那根废弃的电线杆下面,女孩不是帮母亲在吆喝卖衣服,就是在一旁哼着歌儿整理堆在地上的衣服。她鹅蛋脸,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见人总是脸带笑容,那笑,在男孩看来,如秋阳,似春风。

  世间事有时候很奇妙,若干年后,从未有任何交集的男孩女孩在熟人的撮合下成了一家人。他们结婚隔年有了孩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幸福的日子一晃而过,不好的日子却刻骨铭心。男人天性洒脱,生活上不拘小节,不喜被束缚,爱开玩笑逗乐。而女人性格则完全相反,做事一丝不苟,爱操心,眼里揉不得沙子,用现在流行的性格分类来说,大概就是ENFP和ESTJ的区别,一个想自由,一个要控制,两个观念不一样的E人在一起,更像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日常生活的碰撞从开始的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变成了你一枪我一炮,吵得不可开交,吵完冷战几天,再和好,再吵。循环往复。

  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挣钱养娃和吵架斗嘴两件大事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男人仍旧玩心不改,呼朋引伴,酗酒、赌博、打游戏,夜不归宿。最后女人不得不以死相逼,让他远离那些酒肉朋友。有一次,男人接到朋友的电话,换衣准备出门,女人一下子冲到阳台上说你要是敢走我就在六楼跳下去。男人傻眼了,他乖乖的败下阵来,心里不由的一阵哀叹:这婚姻是不是爱情的坟墓不清楚,但一定是友谊的剪刀手,把自己的朋友咔嚓地干干净净,要是没结婚,可以在KTV吼一整夜的《朋友》,可结了婚尤其有了孩子,只能在客厅轻唱小提琴版本的《两只老虎》了。

  有了家庭的羁绊,潇洒也就变成了臆想,而爱情的神话和笑话也可能只有一墙之隔。

  男人自从下岗后无所事事,彻底躺平佛系。女人白天做点小生意,晚上回家做饭带娃,洗刷整理收拾,她有点洁癖,地板擦的一尘不染,客厅里的桌子都擦矮了。而男人自由随性,怎么舒服怎么来,女人前一秒东西收拾干净了,后一秒他衣服袜子扔得到处都是。终于,女人感到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她去照镜子,想对自己笑一下,没想到镜子里的自己却在哭。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可惜那时候还没有这首歌!

  有人说婚姻是现代世界最高级的战争形式。战争中他们的孩子升入了初中,女人也变成了梨型身材,脂肪囤积于臀部腿部,青春不再;而男人发型潦草,开始不修边幅,再加上烟酒过多而导致的中年发福。疲惫糟糕的生活状态容易生出委屈,委屈便生怨怼。怨谁呢?怨天怨地不管用,只能怨跟自己同条船上的另一半。于是,柴米油盐,娘家长婆家短,都能成为吵架导火索。

  这天,女人一反常态,她不吵也不闹,冷冷地望着在沙发上身体斜成45度角的男人说:你看你,天天窝在家里抱着手机傻笑,小区物业缺个清扫工,我给你报名你又不去。要不,我跟楼下王太太说说,你虽然没学历没技术,但可以到他老公厂里给王总拎个包啥的……女人的语气轻柔如风,男人却感觉在自己的心上开了一枪又一枪。

  说着说着,女人开始激动起来,明显提高了分贝,“没用”“窝囊废”这些词儿开始钻进他的耳朵,这时男人的面部出现些微抽搐后又快速抑制扑克脸,他气血翻涌,从沙发上突然站了起来,走上前去要把女人掐死,但这个想法让男人自己吓得一跳。他急欲逃离,迅速地溜到一个朋友家里借酒消愁去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

  一天,女人让男人出门借钱想开个服装店,可男人却坐在那里双手不停地盘着套在脖子上的祖传佛珠,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地说道:现在哪个还上街买衣服,坐在家里在网上手指轻轻一点有人送货上门!女人彻底的失望了,心想,这样的男人,他不会扫地,但擅长扫兴;干啥啥不行,泼凉水第一名。

  终于,女人在跟男人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出。一周后,男人接到远在千里之外东北公安的电话,女人倒卖手机犯事了,关在当地的拘留所里。男人嘴里一边骂着败家娘们,一边找朋友借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两个月过去了,男人带去的钱也差不多花光了,女人还是捞不回来。已是腊月,家里打电话希望他回来陪孩子过完年再去,男人却在电话里嗫嚅着对父亲说:“爸!那串乾隆爷的佛珠…去铺子里当了吧!我要在拘留所边上……租间房子,我想……离美丽近一点!”

  女人的名字叫张美丽。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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