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散文

苏立敏:白菜花开

作者:欧巧云   发表于:
浏览:75次    字数:228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1篇,  月稿:0

  我家的白菜开花了。

  可能是年纪长了,对草木怀有一颗悲悯心,每吃白菜都要留下完好的根并放在水碗里,等它冒出绿芽儿,等它慢慢开花。这几年,我家迎春的花都是白菜花。

  先是把白菜碗放在厨房的窗台上,因为它没有一点儿花开的迹象呀,放在客厅会觉得不太合适。白菜根也知道我的心理似的,就铆劲儿长,滋生出的叶儿绿油油厚生生的,茁壮耐看。突然那么一刻,发现绿叶中间抽出一枝茎来,那茎长啊长啊,孤孤单单地长出一大截儿,不远不近的小叶片与茎的连接处再生出小茎,小茎的顶端鼓着密密麻麻的花苞。

  白菜要开花了,每个去厨房的人都这么夸赞它,白菜花听见定是开心的,所以就更努力地生长,直到我再不忍隐藏它,大大方方地把它端到客厅的窗台上,那心情就像给春天捧出一杯茶,于是,单调的窗台上,明明媚媚的日子里,白菜花就成了我家唯一的花开。

  养花的尽头是白菜花吧,一直热衷于养花的我,这些年不再养花了。我家的窗台摆过水仙花与香雪兰,那种芳香与清冽真是无可替代,只是它们开一季便尽了缘分,再遇见就没有请回家的兴趣,像路人一样擦肩而过。后来干脆不那么热情,不想取悦任何花儿了。白菜不一样,买回家的时候不是为了开花,把白菜根放进水中的时候也不抱任何希望,开就开,不开就扔,白菜花却不负我心,来了就开一场,不管不顾地把最早的春色送来,哪怕举着歪歪扭扭的枝,哪怕没有哪位客人愿意近距离欣赏它一眼,它也会认真开上一段时间,那是最好的时间段呀,春节期间,人是闲的,窗外穿新衣的人们欢天喜地走过,彩色的叶叉在热烈的摇曳里庆贺新春。

  我家有很多废弃的碗,它们都是白菜花的家。

  吃白菜的时间不同,决定了白菜花开的时间并不齐整,今天这碗开,明天那碗开,每天都有新鲜的白菜花,每天也都有凋谢了的白菜花瓣把细细的黄黄的薄薄的影子落在水碗里,落在窗台上,展示着春天的凋谢之美。特别是黄昏,如果站在窗前欣赏落日与枯萎的花瓣,能感受到眼眸的润泽。

  每每回家,一进小区,老远就看到了窗台上那抹黄,它与空旷的大玻璃窗是不相衬的,显得弱小,可它让我的内心强大,我把以往欣赏牡丹等名花的注视都给了它,我喜欢它的朴素与坚强,喜欢那种静静的沉默。

  我每年都要写写白菜花的,在开着白菜花的窗前提笔,用写一首诗的心情,像春天刚刚出发,像故人刚刚归来。我听见内心奔腾的情感,我知道白菜花引领着油菜花、杏花、桃花,我知道白菜花打开了春天这本书,静静的翻页声里,其实隐藏着万马奔腾的汹涌,那是春天的马群,从芦苇丛边跑过,驮着一袋袋花籽而来,它们途径的地方都将是一片片花开呀。

  小时候,几乎顿顿吃白菜,家里却没有白菜花开。那是因为庄稼人在切白菜的时候舍不得浪费菜片,根部厚厚的菜片都腌进了咸菜瓮里,最后光秃秃的根喂家禽。庄稼人没有养一碗白菜花的心情,贫瘠的家园也没有浪漫滋生的土壤,厨房是暗淡的,窗台是暗淡的,日子也是暗淡的。

  也有人家,很少,或是识字的女子,或是会写对联的男子,年年冬天要养一碗白菜花,放在贴了窗花的窗台上,如点亮一盏煤油灯,日子突然暖起来。那窗台窄窄的,窄得几乎放不住碗,窄的,白菜花都倾着身子小心开,生怕肆意怒放会掉下来。串门的人烤着手,吃着炒花生,走的时候说回家也养一碗白菜花。不知为什么,到了春天,用心养的白菜反而不开花了,真的,白菜花也有花期的,晚了就错过了花期。

  早春,阳光暖洋洋的,在田间小路转悠的人们会遇见白菜花,那是被主人忽略没有收回家的白菜开花了,不多,只那么一簇黄,那是经得起寒冷的黄啊,像是春天的染缸不经意漏出一滴最贵的黄颜色,却用染醉流年的气势让每个人惊呼。

  油菜花开的日子,很多人把白菜花当成了油菜花,它们像双胞胎姐妹一样美好与朴素,只有用心的庄稼人能分辨出它们的微小不同,却是无词形容出的。如果一定要表达,应该是白菜花的茎更高一些更壮一些,应该是白菜花更耿直一些更豁达一些,应该是一只蝴蝶飞来的时候,白菜花会请蝴蝶先落在自己的掌心里,大姐姐般的,主动担负起春天的重量。

  若是春天回故乡,乡亲们门前的黄花就成了我们的话题,姐姐妹妹猜测着它们是油菜花还是白菜花。我不吭声,心里知道那是一片白菜花呀,它们在积雪的覆盖里长大,守在废弃的睡在地上的瓮口边,像是刚刚从瓮里跑出来的偷了春天颜料的俏皮孩子,把古老的门口装饰得分外美。门楼,门槛,门墩儿,门框,门镣铞,古老的东西与白菜花是那么般配。

  七九天,春天的韵味儿很浓了,阳光悄悄绕过高楼,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白菜花上,在拉开窗帘的瞬间与白菜花相遇,心情莫名感动。是吧,白菜花晚上没有休息,只为长高迎接更多阳光。我觉得那样的清晨平凡而幸福。

  从村落走出的人都认识白菜花,每每我与白菜花对视的时候,就想着白菜花的平淡里一定藏着先人祝福后辈的语言,而白菜花会把我的凝视用诗的形式告诉后人,白菜花是通往春天的密码,只一眼就遇见了春光,只一眼就爱上了人间。

  白菜花的花型像风信子,一碗白菜花放在窗台,写作间隙抬头与它对视,总有一种既视感,哦,是见过的,某年的风信子就跑进了记忆,粉嫩嫩,喜盈盈,乐哈哈。花信风里有一缕风是为白菜花吹的,不会因它平淡而疏远它。如果把窗台比喻成田地,我家的窗台也是花田;如果一只苏醒的蚂蚁来窗台散步,那心情应该与我们在春天的田野散步是一样欣喜的。

  白菜花开了,一朵花四个花瓣,像是一个棋盘,任由风儿悠闲地摆弄棋子。高高低低的花,稠稠密密的花,清清白白的花,不卑不亢的花,插放于清水,用不惊艳的方式朝圣春天,用默默无闻的方式祝福勤劳的人们。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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