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每次我和爱人出差或外出旅游,都不会忘记为他买一点当地的土烟回来。
父亲嗜好抽叶子烟,我们全家却着不住叶子烟发出的那股刺鼻怪味,每当他抽烟时大家都离他远远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劝父亲戒烟,但父亲从来不听,仍旧喜欢他的叶子烟。
老来的父亲每天早上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是裹他的叶子烟。父亲虽动作缓慢,但他挑选烟叶,抽筋掐节,裹叶子烟的事却做得一丝不苟,像在制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每天父亲吃完早饭,揣好烟杆,带上一清早专门裹好的那些叶子烟卷,高高兴兴的往县城老广场方向去了。父亲喜欢去的老广场,有一大帮他们这种从乡下进城来居住的抽叶子烟的老烟民。每天他们一见面,找个地方随便坐下,一边拉拉家常,一边叼着烟斗,在那里吞云吐雾,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叶子烟生活。
叶子烟烟味刺鼻,倘若你和抽叶子烟的人擦肩而过,一定能敏感的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刺鼻的叶子烟味。虽然我一直不习惯这难闻的叶子烟味,但眼前的父亲,我不可能离他远远的,不可能疏远他,他可是我最亲近的人。有一种说法叫悦色而养,对于父亲爱抽叶子烟这事,我和家人只能由他去了,谁叫他是我的父亲呢?
于是每次出差或者外出旅游,我和爱人都会提醒对方,一定要找一找当地老百姓爱吃的土烟,买些回来送给我们的老父亲。
一次我们单位组织大家去贵阳息烽的集中营参观学习,导游介绍,这里有一种特殊的卷烟,这是当年被关押在集中营的革命人士自己制作销售的烟,很有纪念意义,我特意买了五包回来送给父亲。父亲高兴的打开烟盒,抽出一支来点上,他闭了眼,很享受的大大的吸了一口后,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你买的这个烟味道好怪哟,怎么感觉没有一点点烟味?这是什么烟啊?我说这是在息烽集中营卖的特供烟,当年专门销售给关押在息烽集中营里的革命人士的,你运气好,抽到了当年革命人士抽的烟!父亲听说这个烟这么特别,于是小心的又抽出一支来,轻轻剥开那支卷烟的外皮,挑出烟丝来放在手心,在太阳光下仔细辨认了好久,又放在鼻孔处反复嗅了又嗅,还放了一点烟丝在嘴里,反复品味。最后父亲告诉我,我给他在集中营买的特供烟的烟丝不是烟叶,而是我们老百姓经常种的苞谷上长的苞谷须晒干后做成的!不过这烟丝不是烟叶也没关系,有你这份心就够了!
没想到,我在息烽集中营特意为父亲买来的卷烟烟丝居然不是烟叶,而是苞谷须!看来下次为父亲买烟时要小心了!
有一次,爱人出差到了云南,看到当地卖的一种罐装烟丝,想到父亲喜欢抽烟,于是给父亲买了两罐烟丝回来。父亲取出一点烟丝,裹好装在烟斗里,点了火,只吸了一口,就听父亲连连称赞:不错!不错!这个烟又香又好吃,比我的叶子烟好抽一百倍!只可惜只有两罐,看来我只有一次放一小点混着我的叶子烟一起吃,这样我就可以享受好久了!当时爱人也不知道这种烟丝好不好,见别人买,她也跟着买,没想到这次是歪打正着,买到了父亲特别喜欢的烟丝。
自从买回云南烟丝后,父亲平时几乎都舍不得拿出来抽,他视云南烟丝为珍宝。不论是上老广场玩耍还是回到乡下老家,父亲逢人便夸他儿媳从云南特意为他买回的烟丝是多么多么的好。只可惜,那两罐云南烟丝上面没有商标,没有地址和电话,我本打算再为父亲买几罐云南烟丝,但由于没有任何信息可查,只好暂时作罢。
以后只要我外出,仍然不忘给父亲买一些当地的土烟,父亲总说没有爱人买的罐装云南烟丝好吃。我想,有机会去到云南,一定记得再去买许多父亲喜欢的那种罐装烟丝,并且一定把人家电话和地址记好,方便以后为父亲购买。
父亲吃完那两罐云南烟丝后,遗憾的是我一直没机会去到云南,父亲一直在等我去给他买云南的烟丝。直到父亲去世,父亲都没有等来他最喜欢的云南烟丝!
未能在父亲有生之年再次为他买回他最喜欢的云南罐装烟丝,于我来说,应该是此生的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