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的形状,是风吹麦浪的模样;丰收的颜色,是麦田里的一片金黄。
又到一年收麦季,夏风拂过金色麦田,成熟的小麦翘着头随风起舞,等待着颗粒归仓。每到此时,端午节就快到了,在老家,端午是离不开粽子的。
儿时,盼着过节,多半是因为能吃上好吃的。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只有端午节才能吃上粽子,那时,不知道粽子是什么,只是在外婆的描述中,知道端午节的粽子要有一颗红枣,至于什么寓意,外婆也没说清楚,那个像饭团的东西,在外婆的嘴里成了诱人的美食。从此,粽子香甜的味道印在了脑际,节日也就留在了心底。
记忆中,端午节正是农忙时,母亲在忙着收麦种玉米的时候,还不忘去沙河边芦苇荡,采上一捆宽长的芦苇叶,然后买一点糯米和红枣。端午节前两三天,母亲拿出家里的大铁盆,把粽子叶泡上,再找来蒸馒头和面的盆分别把糯米、红枣泡上。看着慢慢舒展身子的糯米和红枣,我们总不停的围着大盆转,一天总要跑上几趟,眼巴巴的望着、期待着,馋得直流口水。
端午前后,收麦基本进入尾声,院里院外全是晾晒的小麦,母亲一大早摊晒好小麦,就拉着平板车来到打麦场,把“翻场”翻腾出来带着麦糠的麦粒,堆成堆,一车一车拉到村头风口大的地方,铺上雨布,趁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扬场”,把麦粒和麦糠分离……有时候,风向错乱,麦糠裹着泥土,全部吹在母亲的身上,头发上、鼻孔里都镶嵌着不少麦芒。
夜幕降临,母亲拉着几口袋“扬场”得来的小麦,到了家里,累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还不断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母亲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的喝上几大口水,总算缓了过来。此时,月上枝头,虫鸣蛙声时而响起。
晚饭后,弯弯的月牙儿挂在夜空,散发着微黄的光亮,一阵阵凉风吹来,院子里全是麦香味。母亲说:“明天就是端午了?”外婆说:“是的”。那得抓紧包粽子,明天早上小孩上学还能吃上,母亲絮叨着。这时,母亲把泡着粽叶、糯米、大枣的盆端到堂屋门口,母亲和外婆就开始包粽子了。
一听说包粽子,我放下手中的作业,赶紧围上来看稀奇。只见母亲捡起二三片泡好的粽子叶,横着,头挨头、尾联尾地拼接起来,随后,在头部折一下,用左手捏住叶子,形成个漏斗状的容器,先扔个枣进去,再把泡好的糯米装上。
下来,就到了关键步骤了。母亲右手把粽子叶折起来,把糯米盖严,如同给盒子盖上盖,并顺势把“漏斗”握住,保持形状,且不让米漏出来。这个步骤有难度,许多人把握不住,也就学不会包粽子。最后,是捆粽子。空出来的左手拽过绳头,用右手大拇指头夹住,左手在右手握住的部分,用劲缠上两三圈,左右手配合打个活扣,再用剪刀把线绳剪断,这样,一只四个角、呈菱角状的粽子就包好了。
我也想把包粽子的手艺学到手,让母亲手把手地教了几遍也没能包个成型的粽子来。母亲说,粽子要包的紧致才有型,看着就有食欲,咬着也有口劲儿,而且需要煮1个多小时,松了容易散落。
母亲包的粽子确实美观、结实、耐煮,一个个粽子整齐的码在盆中,在月光的照射下,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熟睡的婴儿偎依在母亲的身旁,不时的发出鼻鼾声,月光里滴着糯米和苇叶的清香,如一溪甘泉,流淌在我们的心间。
一盆糯米见底,母亲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终于包完了。看着母亲端起装满粽子大盆的双手都在发抖,我想母亲真的很累了。母亲将包好的粽子放到大锅里,再放上几十个鸡蛋,然后添上满满一锅水。外婆烧着锅,锅底下木柴不一会噼噼啪啪地响起来,锅屋里冒出了缕缕炊烟……这样一大锅粽子,外婆连续烧一个多小时的火,中间母亲还将锅里的粽子翻个个儿,以保证粽子熟得均匀。
渐渐地,粽子的味道出来了,香气飘满了院子。
等我们早上睁开眼,满屋子粽子香味早已飘进鼻子里了。迫不及待地翻身爬起来。母亲把所有的粽子从锅里捞出来,粽子仍旧温温的,剥开就可以吃,我拿起一个粽子,急切地剥去粽叶,糯米晶莹剔透,红枣白里透红,蘸上白糖,吃一口,又软又黏,唇齿留香。和粽子一起煮过的鸡蛋,已经和粽叶一个颜色,极像茶叶蛋,同时又带着米和苇叶的清香,吃起来,味道极佳,香糯甜美的滋味一下就钻到了心里头。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写到:沿街卖的“粽子”,包得又小又俏,有加枣的,有不加枣的,摆在盘子里齐整可爱。今日何日?我家老妈子曰:“今天是五月节,大门上应该插一些艾草菖蒲,点缀点缀。”我家老太太曰:“今天是端午节,应该把钟馗捉鬼图,悬在壁上,孩子脸上抹些雄黄酒,辟邪辟邪。”我的小孩子独曰:“今天不知是哪一天,就说应该吃粽子!”我参考众意,觉得今天叫做“粽子节”比较的亲切些。
是的,“粽子节”就要到了,夜空里粽香氤氲,月光里滴着一阵阵清香。
如今,端午节的气氛似乎越来越淡了,但对家乡的那缕粽香却是越来越怀念了,那份粽香里的乡思也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月光下,剥开一个粽子,清香里带着丝丝枣香,蘸些白糖,绵软、甜润、清香,那是儿时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