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满大街流动的西瓜商贩,以及胖大滚圆、绿生光鲜的西瓜,还有那沧桑、浑厚、亲切的吆喝声,就想起了我的老父亲,还有那片熟悉的瓜园子。
当村子里靠种植烟叶发展经济的时代退出了舞台,当木匠的手艺难以维持家庭繁重的开销,倔强的父亲再也坐不住了。他想到了种植果树,想到了种植西瓜,还想到了种植药材,父亲要改变传统的种植模式,让土地孕育更大的价值。
父亲选中了村子东边的一块自留地,那是一块平整开阔的田地,既适合种植经济作物,又便于打理和守护。为了少走弯路、不走弯路,父亲到乡里咨询政策,到周边村子了解行情,他拼上老命大干一场。
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种咱咋种。话虽是这样说的,可种果树和种庄稼是两码事,不仅投入大、功夫深,还得要技术、会管理。人老心不老,父亲买来书本钻研,从乡林站那里问,不懂就钻,不会就问,要从一个地道的庄稼汉变成一位新农人。
父亲懂得土地的金贵,刚栽上果树的那一年,面对大片裸露的土地,他不舍得荒废,想要林下种植,便有了种植西瓜的准备。想到就干,地里的活一季也不能耽搁。
当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园子里苹果树的枝丫露出了新绿,那覆盖陇上塑料薄膜下的瓜苗也钻出了脑袋,地上青枝绿叶、地下青藤绿蔓,这一亩半的园子里绿意昂扬、瓜果飘香。
香油饼是种植西瓜最好的养料,大凡汲取了香油饼的西瓜,就像喂了蜂蜜,一个甜似一个、一个胜似一个。父亲有了这个秘诀,就把家里剩余不多的粮食粜成了钱,从街上老油坊那里买来新鲜的香油饼,把这些香油饼碾碎用猪油掺和搅拌,然后在西瓜瓤苗的根部挖坑、足足的抛洒并填埋。得足了养分的瓜苗,在雨水的滋润下像疯了似的,一夜之间便铺满了田间地头。
那些日子,父亲几乎天天泡在园子里,薅杂草、压瓜藤、抹枝芽、看瓜胎……园子成了父亲的另外一个家,那一个个见长喜人的小西瓜就是他的宝贝蛋。
瓜熟蒂落时,那滚圆、绿生的西瓜,在藤蔓绿叶映衬下露出了一个个光鲜发亮的脑袋,似乎在叫好和显摆自己。好让父亲早一点选中,去采摘它们。父亲心里有数,看到这些将要成熟的大西瓜,乐呵呵道,“不急不急,得让你们长熟了去,不然我要挨骂的,会愧对这一季的付出的”。
西瓜开园的那天,一向低调的父亲,竟买来鞭炮在瓜田里燃放,那腾空炸响的炮仗,似乎在宣告着父亲一季的劳动得到了回报。那天,父亲采摘了好几个大西瓜,堆放在瓜庵里,只要看到有村民从这里路过,他都要迎上去,招呼他们到园子里尝瓜、唠嗑,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和甜蜜。
芝麻香油饼真的发力了,那年种植的西瓜,特别的甜,无论是沙瓤,还是水瓤,个个瓤红汁多、爽甜可口。那季的瓜消得一快,几乎没有怎么去游街叫卖,就罢园了。
父亲的时代已经过去,那片园子已成为我们心目中的一道风景,这风景弥足珍贵、感人至深,那是一位农民改变生活、追求幸福的一种向上精神,那是一位父亲不甘于现状、不甘心贫穷的一种乐观意志,这精神和意志在感化着我们、激励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