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林彬:梦里的小河

作者:小小科科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4635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3篇,  月稿:13

  这是一条常常在我梦里哗哗流淌的小河,无数次醒来,我的枕巾总是湿润。

  01

  “爸爸,你带我去小河里玩吧。”

  中秋节回到老家,刚吃过午饭,女儿就迫不及待地摇晃着我的胳膊。

  “好啊,那你去换双拖鞋吧。”我应了一句,她便高兴地蹦跳着去了房间换鞋。

  女儿今年八岁了,刚上小学三年级,很是灵动、乖巧、讨人欢喜,而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带她做两件事:上山、下河。

  我的老家在安徽霍山县的磨子潭水库上游,与安庆的岳西县相邻,大别山主峰白马尖山脉脚下。这里群山环绕、峰峦耸翠,风景怡人之词不必多说,水资源非常丰富,大多的山谷间都流淌着溪流,溪水涓涓,顺势而下到了下游,就汇聚成了小河,大河,这里也是淮河的源头之一。而溪水、河水每一段都有它的名字,多是根据地名啊、标志性的参照物起的,稀奇古怪,土里土气,叫出来既亲切又得味,也体现出了山里人的质朴和智慧。

  女儿很快换好了鞋,连拉带拽着我的手就往外跑。小河离我家也就一里地左右,沿途是连片的庄稼地,而这里过去是我们整个村民组的耕作聚集地,全生产队的口粮大多产在这里,它是村里人的经济命脉和希望。此时正值仲秋,一片片金桔、枯黄、深绿、黑灰等,都是庄稼成熟的颜色,昭示着人们丰收的时刻到了,此情此景让人欣喜,也是庄稼人的自豪。我松开了拉着女儿的手说:“你自己走吧。”

  田间小路很窄且不平坦,对生活在城里的孩子来说,并不好走,女儿扭捏着、趔趄着走在前面,只一小会,便蹲了下来:“爸爸,这是什么呀?”她指着一块低矮的青梗绿叶的还有零星黄花的植物抬头问我。

  “花生呀,没见过啊?”我微笑着答道。

  “花生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见?”

  “傻孩子,花生长在地里呀,你顺着根部,往下扒一扒,就能发现了。”

  “这是我们家的地吗,能扒吗?”

  “不是,这应该是隔壁储太爷爷家的地,你要想扒就扒一棵看看也可以,但回去了要跟人家说一声。”

  在我们乡下庄稼值钱也不值钱,说值钱是因为它是农民的血汗,说不值钱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有也不稀罕,而且邻里关系都很好,只要不是恶意糟蹋,一般不会计较的,见了面知会一声就行。

  “爸爸,地太硬了我扒不动啊。”

  “这样,你看旁边有没有树枝什么的,你找个来挖试试。”我没有让她动脑筋想办法,直接说道。因为此时正值正午,虽然秋已过半,早晨也下了雨,但阴天放晴,阳光还是很燥热的,我也急着想赶去河里凉快,所以就没有过多的耐心。丫头信了我的话,于是在路旁边东找西找,拣了一截指头粗细的树枝在一株花生的根部费力地挖了起来。

  没一会工夫,“爸爸,我见到花生啦!”只见她小手捏着一颗包裹着泥土的胖乎乎的花生,惊喜地展示给我看,然后又到放到鼻尖闻了又闻“好香啊,泥土的清香!”

  我们继续向前,没两步她又蹲下了:“爸爸,这又是什么?”

  “这是红薯,又叫芋头,跟花生一样长在土里,你看它的叶子像一个小巴掌,藤蔓扯得老长,以前割了可以喂猪,叶的秆子可以炒着吃。”

  “噢,那红薯现在长出来了吗?”

  “当然长出来啦,你看,这土的表层有点鼓包的、开裂的,就是下面长了红薯撑开的。”

  “爸爸,这又是什么?”女儿一边走一边问,小眼睛东瞅西瞧扫视着四周,因为这一切都很新奇。

  “这是玉米棒子啊,它的秸秆有的甜甜的嚼起来像甘蔗一样,也很好吃。”

  “爸爸,我们家的地在哪啊?”女儿冷不丁问了一句。

  “在河那边,”我迟疑了一下,用手指过去“但具体哪一块我也不记得了。”我忽然感觉脸上有点发热。是啊,二十岁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地,所以也确实找不着自家的田地了。望着这成片的庄稼我不禁心生感慨,这些都是村里像我父母一样的老人们种的,他们至今还是原始的耕种方式,用他们的坚守,为我们保留着记忆中的乡愁,只为了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游子回去后能吃上一口家乡的味道,这是他们最大的欣慰,也是他们觉得最大的价值。此刻,我的眼眶有点酸涨,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充盈着。。。

  “这是芝麻,这是棉花,这是绿豆”

  “这有蜻蜓,啊、蝴蝶!这是只什么虫子,它咬人吗?”

  我们就这样一问一答,一边絮叨一边走着,很快来到了小河边。

  02

  孩子见到水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裤子还没卷好,拖鞋往边上一扔就一脚趟进了河里,我也不去管她,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小心一点。”山里的孩子嘛,本就要野一点,他们也是这大自然的精灵。当然,这是一段比较平缓的小河,最多只有五六米宽,大大小小的石头铺满了河床,河水撞击着石头哗哗流淌,时不时一片落叶随波逐流,水清且浅,游鱼沙石一目了然。

  “爸爸,我们怎么玩啊?”

  “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你一个人的乐园。”

  “可是,爸爸,我不知道玩什么?”

  确实,没有玩伴,一个小孩子是很难玩出什么花样的,但现在村里很少看到孩子了,过年的时候还能回来一些,平时大多是一些留守的老人,中年人也很少,本就宁静的小村庄又冷清了很多,此时我们父女二人即使纵享这整片的山水,也不免显得有些孤单,而我们的话语声,也被这空旷的山野和哗啦啦的流水声淹没其间了。

  “好吧,那爸爸就跟你讲讲我们小的时候是怎么玩的。”我提高了音量“我们小的时候啊,村里的孩子很多,年纪相仿的就有十几个,这河湾子里到处都是干活的人,这条河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们平时帮着大人干活,但也会经常聚在一起,就在这条河的上上下下玩耍,游泳戏水翻螃蟹、抓鱼逮虾修水库等等,玩得可起劲了!”

  女儿一脸羡慕地望着我:“爸爸,那螃蟹怎么抓啊?”

  “喏,你去找水边的石头,能翻得动的,就把他们翻开,说不定就会有惊喜”。

  “那我去试试”,女儿张开双臂平衡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了,弯下身子开始忙活起来,而我的思绪也飞到了三十年前、四十年前那些遥远的岁月。

  那是八十年代初,我出生的那会,村里人住的几乎都还是土房子,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小山村里,好像还没有出现“打工”这个词,除了几个政府部门和当教师“拿工资”的“公家人”(他们也多半工半农),大家都种庄稼,田间地头,一年四季到处可见干农活的人,大家见了面,打着招呼问着好,一家有事全村帮忙,日子虽过得穷苦了一点,但整个村子感觉人丁兴旺、生机勃勃,烟火气十足。尤其是河湾这一片,除了冬天相对冷淡一点,其他季节都是人声鼎沸、往来穿梭,人们干着农活拉着家常,充满了人情味,就连河水似乎都奏着小曲、流得欢快。

  当然,也有年辰不好的时候,连续暴雨发大水,庄稼还没长成就全被淹没了,老百姓辛辛苦苦累了一季而到头来颗粒无收白忙活的,有时候一年还会反复几次。但抱怨没有用,只能顺应自然淹了再种,别无他法,山里人是包容的,是坚毅的。

  “爸爸,我的裤子湿透啦!怎么办啊?”女儿从三四米开外的水里抬起身,双手撑在一块大石头上,咯咯地笑着:“爸爸,你看!”她指着裤子。此刻,她站在膝盖深的水里,裤管浸在水中,上身的衫子也湿了一大半。

  “这样,你过来,把裤子脱了吧,穿着内裤就行了。”她扶着石头小心摇晃着过来,我帮她把湿裤子脱下,在水里搓了两把,拧干水后晾在旁边的石头上。

  “爸爸,真的有螃蟹吗?”

  “当然有啦,怎么,你没发现吗?”

  “可是我一个都没找到。”女儿有点沮丧。

  “别着急呀,哪有那么容易就抓到的,《小猫钓鱼》的故事不记得啦?”我鼓励道。

  “那好吧,我再找找”,女儿转过身又继续她的忙活。。。

  小河的出口不远就连接着大河,大河涨水的时候有两三百米宽,以往两岸交通全靠木船、竹筏,有的人家为了捕鱼方便还制作了小艇,小艇用梧桐或杉木做成,两头尖尖,灵巧方便,可乘坐一至二人,划起来轻快。夕阳西下,一部分村民收工回家后匆匆扒上一口饭,又背着口袋拎着网下河捕鱼了,到了晚上,河面上手电筒的光亮星星点点,给这静谧阴森的山野,带来丝丝暖意。

  记得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有外地来的老板发现了我们这条河里含有大量的铁砂,于是就来收购,后来才知道是上游七八里处有座铁矿,整座山都是黑色的,一到下雨大量的铁砂就被冲刷到了下游,于是村里人就开始淘沙。淘沙的工具是把买来的圆形的吸铁石(磁铁),直径十公分左右,把它们并排用粗铁丝绑在铁条上,做成一个大铁耙,力气大的可以绑十到十二个磁铁,而我们小孩子只能拿动两到四个的,因为大山里没有什么收入啊,只要能挣钱的,自然家家户户、老老小小、能上都上,河里全是人,满满当当的,很是壮观。大家都拖着铁耙在河里扒拉,一个个跟‘二师兄’似的。等到耙子上的磁铁吸满了铁砂时,就拎起来送到岸边的口袋,把沙撸下来,等收工时再把它们集中到自家的沙堆。整个河岸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沙堆,就这样散放着,也没有人看管。

  “爸爸,真的有螃蟹!”我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只见女儿兴奋地用双手捧着一个黑灰色的只有指甲大小的小河蟹,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它不会夹我吧?”

  “不会的,它这么小,夹不住你。”

  “噢,那我跟它玩一会儿。”女儿胆子壮了起来。

  “怎么样?功夫不负有心人吧?不过你要当心不要把它弄死了,玩一会就让它回家吧。”

  女儿答应着,把小河蟹放到水里又捧起来……

  我的思绪继续在那个滚烫的岁月里翻腾着。

  那个时候,我们表兄弟姐妹也多,年龄相差不大,都在一个村子里,住得又近,上学一块,平时干活、玩儿什么的也经常聚在一起。大一点的是二姑家的红霞、转银俩姐妹和我姐,还有大姑家的“立新”表哥,他小时候聪明胆大、特别调皮,还曾在小河里救过我的命,长大后出去闯荡了一番,回到村里当了村官,从脱贫攻坚干到乡村振兴,现如今已经是村里的副书记了,家乡的旅游开发和美好乡村建设正在如火如荼,他也是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和我一般大的是三姑家的芳子,小一岁的是大姑家的华连表妹和三姑家的林林表弟。最讨人喜欢的就是华连表妹了,她长得甜,笑得甜,说话声音也甜,特别的温婉,就连生气的时候,脸上似乎也是挂着笑的,有些人的修养好像是天生的。她后来去安庆上学,就在那边成了家,我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只记得那一年夏天,我们在一起淘沙,太阳把我们晒得黑黑的,只记得童年的欢笑是爽朗的,犹如这河水一般的清澈激荡。

  时光飞逝,岁月蹉跎,一晃三十多年过去,陈年往事,再难寻觅,我们这些小孩,也已年逾不惑,而当年那些精神小伙,大多已经含饴弄孙了。村里还有不少像我奶奶一样八九十多岁的老人,他们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以前壮实、紧致的肌肉也松弛了、耷拉着,脸上堆起的皱纹是岁月深深地刻痕。他们看到你高兴着,亲热着,真希望岁月能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让这份安然祥和永恒。

  这条亲切的小河、这清凌凌的河水,无数次的在我的梦里就这样哗啦啦地流着。十五年前,源于对故土的那份眷念,我决然回乡,选择离老家近一点的县城创业,而今,我还想离她再近一点,是回馈,也是治愈。

  “一带淙淙绕岭丘,欢吟漫看碧清幽”。小河的水,依旧哗哗地流淌,夜以继日,一刻不停,同样流逝的是我的青春。这条哺育了我的小河,这条承载了我童年欢乐和梦想的小河啊,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爸爸,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屏幕上显示的全是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好吧,你把鞋穿上,我们走”

  “哦,对了,小螃蟹呢?”

  “我放啦!”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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