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开始以来读了几本历史书。一本是《人类简史》,春节前开始连续读完没有间断,是少有的几本之一。它穿越时空穿越古今穿越学科穿越思维,且资料翔实颇有说服力。它不仅是一本人类史,更是追究‘人类究竟要什么’的哲学著作。写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对这本书感兴趣,可能与读了几年哲学有关系。它想象力非同寻常很多关于中国的史实也有别于许多西方的史学以及类似著作,读来格外亲切。对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和生理学等“硬核”理论的熟练运用,大大增强了其说服力和感染力。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综合运用,写小说般的行文手法,大量插图和跳跃的文字,却又有着严肃的逻辑推理,因而很有感染力。
有几个观点很引人注目。一个是关于全球帝国的肯定。人类将来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目前人们都在关注的是一种“全球帝国”设想,这种设想有可能避免战争。这使我想起了杜兰特,他在《历史的教训》中说,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是人类的一种觅食方式,认为要避免这种战争就是要建立一种全球联盟,让更大规模的、更高层次的这种全球联盟来引导人类避免战争。杜兰特的《世界文明史》值得读,尤其精选本《历史的教训》值得细读,他《哲学的故事》也可一读
另一个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他怀着悲天悯人心态,认为人类中心主义造成了对地球“毁天灭地的人类洪水”。
还有一个就是对历史和人生的领悟。他认为人类不要过于追求快乐,不要把快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样才能够真正地去领悟历史,领悟自身。我觉得这一点对于我们认识自己也是非常有价值的。
另一本是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该书与汤因比的《历史研究》齐名,与《梦的解释》、《相对论》、《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时间简史》、《未来之路》等等一起被评为影响二十世纪的十本书。我读它是为了查找《社会契约论》的时代背景,但西欧的扩张、俄国在亚洲的扩张、西欧的科学工业政治三大革命等篇章吸引了我。
以前读过几本世界史,有的史料单薄只有一个大概,有的缺乏分析。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这套书,却让我有一种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感觉。原因不仅因它有全球的内容,更具有全球的视角,并且“回顾数千年来人类的正确行为和所犯的错误”。可惜的是它仍流露欧美中心意识。喜欢它的第二个原因是关于文明的探究。我看过一本《西方文明史》,暗示世界只有西方才有文明。而本书对早期文明的类型作了系统介绍,并附专评“文明:是诅咒还是福音”,认为文明带来了人类平等上的倒退,但也带来人类对付灾难的巨大进步。未来,文明究竟是诅咒还是福音,取决于人们将文明成果用于破坏还是建设。还有一个原因是,它在每编后有‘历史对今天的启示’,探讨了一些历史研究特别是历史哲学问题。比如第一编后是‘人性的本质’,讨论了人性爱和平或好战争问题,结论是受环境的影响,善或恶、和平与好战不是天生的。另一个例子是第七编后的启示‘马克思的预期与世界历史的发展’,马克思预判革命先在发达国家岀现,实际是先在俄国中国等不发达地区发生。它暗示马克思主义的命运。
全书最后一篇‘历史对今天的启示’提出了一个重大问题,即科技进步与文化传统的背离。他认为,人类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就。人类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动物,这主要是因为只有我们学会了利用自然环境满足需求——使环境来适应我们这个种群,而不是相反。因此,人类是独一无二的,是命运的创造者,而不是命运的产物。人类的首要地位似乎非常安全,以致有些科学家期盼着一种乌托邦式的未来。专家们认为:今天的人类已拥有比它所认识到的更大力量,人类已有能力创造一个全世界人都过着自由、富足、甚至具有创造力生活的世界。我们的时代是人类生存的伟大的时代之一,我们正在实现人们在一生中将要跨越的发展上的飞跃。但是,与这些令人愉快的期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现在国际上广为流传的一些说法,例如“世界的末日”、“历史的终结”等。而且研究发现当代人患有严重心理抑郁症的通常比他们的祖父母辈高出3倍。这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时代之谜:人类成功地登上了珠穆朗玛峰,而同时又因自我怀疑变得步履蹒跚——不是害怕死在山顶上,而是害怕死在“死亡之谷”里。这种自我怀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与设想的乌托邦相对应的是极糟社会。
为什么存在这种很大的差距,并且这个差距还在不断扩大呢?答案可以在我们的文化中找到。所有民族的所有文化都由为规范社会成员的行为而设置的控制机制构成。文化是在诸社会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的,因而体现了它们的生存智慧。构成各种文化的社会标准被认为增强了社会的结合和生存。因此,通常体现在诸文化中的社会标准有利于最大限度地繁衍以保证种族的永存,最大限度地生产以保证经济的维持,最大限度地加强军事力量以保证实际的生存。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文化已成为它们各自社会的必不可少的基础。每个人只有通过他们的文化才知道做什么和怎么做。因此,任何对文化价值的威胁就像对其他基本必需品如食物和水的威胁一样严重。为此人们极不愿意忍受任何对传统价值的大量交替或修改。科技变革通常是被接受的和受欢迎的,因为它一般都能提高生活水平;然而文化变革则是令人恐慌和遭到抵制的,因为它威胁到传统的、令人舒适的社会标准和实践。
最后他强调,这种二分法在整个历史中一直都很流行,结果也就形成了科技风暴与社会停滞并存。这种分离应该对玷污人类历史的大多数长期暴力和血腥屠杀负有责任。现在这种分离仍在继续,并且正在直接地、消极地影响着我们生活的许多方面。
写到这里,我忽然心生感慨。人类将来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全球帝国或者全球联盟等设想,有可能避免战争。但是,谈何容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是一种觅食方式,除非物质极大丰富,到了可以各取所需的程度,否则任何组织都不可能实现。有的学者说,理想具有号召力,世界大同一类构想只是更容易吸引眼球。据说,阿克顿勋爵曾嘲笑无知者对乌托邦的向往,可见智者都知道这些设想只是良好的愿望。人类的未来在哪里?地球的未来在哪里?按照量子科学理论,这些问题都由宇宙秩序决定,人类可能无能为力。
读了上面提到的几部书以后,心里一阵莫名的惆怅。这些历史方面的鸿篇巨制,没有一部出自华人之手。世界通史或者是关乎人类的宏观方面的专门史,中国人暂时写不出来情有可原。中国人自己的历史书,在上古时期,是汗牛充栋。现在呢,找起来很难。比如找一本中国金融史或中国金融思想史,有史料且有分析,能成一家之言的,就很费力气。而关于中国和中国人的历史,国外却有不少好书,比如《讲谈社:中国的历史》(日本),《草原帝国》(法国),等等。近来读到一些中国人写的中国近代史、现代史乃至当代史佳作,比如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取外交角度,徐中约的《中国的奋斗》写到本世纪初,据说还有费正清、郭德纲等人的近代史著作很好,但他们的书都在海外出版而后被引进甚至翻译引进。
有份资料,说俄罗斯以前也不被欧洲其他人待见,直到出现门捷列夫、巴甫洛夫、托尔斯泰、普希金等等之后,俄罗斯才得到尊重。我们今天要为中国的伟大成就自豪,同时也要看看,在哪些方面还必须做出巨大努力!还要想想,我们怎样才能获得其他民族的更多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