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疫情死灰复燃,弟兄们都分别在卡点执勤,夜以继日,我们办公室的人要求在家“静默”,但工作还是要干的,各种统计、报表、汇报,一天下来也是忙个不停。索性我便搬到办公室“静默”起来。饮食条件略艰苦一点,但跟在执勤岗上的同志相比,还是优越许多。
一周多没下楼,可工作之余总是抬头向窗外望一望。办公室在二楼,与窗外的树木顶部平齐,窗外的杨树叶子已经基本落尽,剩下极少的几片范青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这叶子是不是迫不得已才离开了他相依为命的枝条,还是心甘情愿洒脱自在地从“岗位”上退下来,去参与下一个轮回?
已经一周没见到人了,与外界联系全靠微信。一种孤独、寂寥和凄凉油然而生。
忽而,一只鸟雀掠窗而过,停留的窗外的树枝上,与我距离很近,我下意识地确定这是小一号的麻雀,有什么新鲜的。然而,小雀头上的一点点红晕,不甚明显,让我顿生猜想。
啊,这不是苏雀吗?当时人们都叫它苏巧儿,其实,现在我们家乡也不“雀”读成“巧儿”。于是乎,大脑中关于滚苏雀的记忆便如决堤的洪水……
据资料介绍,苏雀,也叫朱顶红。是一种候鸟,冬季东北常见,喜欢群栖,每群由几只到几十只不等。活动在荒山、和低矮的林地间。常于草窠上、谷子和篙类的花穗上取食,或到打谷场觅食遗落在地上的谷粒。因特别喜吃苏子,故有苏雀之称。雄雀与雌雀大体同色,雄雀头顶红色特别鲜艳,下体呈微黄色。在零下30多度仍很活跃,至翌年3月末离去。
童年时候,每年的初秋时节,滚苏雀便是我乐此不疲的事,就是现在,也常常魂牵梦萦。
滚苏雀所用的工具就是滚笼,制作滚笼需要的原材料就是箭杆和蒿杆。大约是国庆节之后吧,高粱成熟了,要割倒放在地里晾晒。这个时候正是扦“箭杆”的最佳时机。“箭杆”就是高粱穗下的第一个秸秆。箭杆也不是随便能够扦到的,扦了箭杆的高粱穗无法捆成捆,给装车带来很多麻烦。因此,生产队派专人看护,叫“看青”。看见“看青”的来了,我们撒腿就跑,一般他是追不上的,最多是到家长那里告状。
为何管高粱的秸秆叫它“箭杆”呢?相传很早很早以前,民间弓箭的箭杆是它制作的,随之就称它为“箭杆”。
制作滚笼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事,也不知耗费我童年的多少时光。六根箭杆巧妙的揢在一起,十分牢靠。再用蒿杆制成屏障。滚笼上面的机关很像现在大商场滚动的门,不同的是滚笼一般是两个或四个“门扇”。滚笼分为一层滚和两层滚两种,两层滚的滚笼制作起来很麻烦,费时间,原材料用的也多,箭杆也要求长一些。优点是滚进去的苏雀不容易返出来。还有一种捕苏雀的笼子叫“拍笼”,其原理和捕鼠的夹子相同,同样在机关处固定上谷码或苏子做诱饵。拍笼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连续拍多只苏雀。因此,当时用拍笼的小伙伴并不多。现在想来,一次滚住多只苏雀的时候也不多,滚住两只又返上来的倒是常见。
滚笼制作好了,不管有没有雀㘥子,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地挂在自家柴草垛上。我家住在屯子的中间,苏雀很少光顾,我在柴草垛上面立起的几个树冠,为这事也经常遭到父亲的责骂。因为柴草垛经常上人,夏天会漏雨的。可我总是置若罔闻,每天还是乐此不疲。
早上,挂好滚笼,远远地望着,盼望有过路的苏雀光顾,偶有几只麻雀飞来,落在滚笼附近,四处望望,警觉的飞走了。真的有三三两两的苏雀飞来,那可就不一样了,先是落在树冠上,继而,不加思索地直奔笼子,看见谷码,一点心理防线也没有,也用不着环顾四周,直接啄食。也就是这一念之间,触碰了机关,坠入了“陷阱”,造成一生的劫难。
冬日里,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看看滚着苏雀没有。如果没有雀㘥子,往往一冬天也滚不着一个。可见雀㘥子十分关键。如果邻居小伙伴有也能借光。看见空中有苏雀飞过,巧㘥子引颈高歌,叫声婉转动听,似乎在呼朋引伴,也有可能是呼叫求救,一群群苏雀闻声而至。凭着苏雀单纯思维,很难经得起美食的诱惑,从此也就失去了自由。
当时我想,苏雀也真傻,你进到我的笼子里,有吃不完的谷物和水,还要在屋子里过夜,可谓衣食无忧,免得大雪天到野外寻找食物,免遭长途跋涉迁徙之苦。可事实则不然,那些年我捕到的苏雀不是养死了,就是被猫吃掉了。没有一只活过第二年的。
曾记得,有一年初冬,我与东院的小伙伴长海都挂上没有雀㘥子的笼子,并约定谁有2两只以上苏雀要给对方1只。长海先滚到2只苏雀了,他偷偷拿一只换了一捆箭杆。我当时很生气,几天都不理他。一周过后,他的滚笼被猫扒开,雀㘥子吃掉了。此时已经滚到3只了,向我要,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1只。我们的友谊算是和好如初。至今想来,我依然认为,对待一人的龌龊行为,用坦荡的胸襟,大度一点对待他,可能会化解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和矛盾。此时,再望窗外,那只在树枝暂栖的苏雀正蹁跹于树丛之中,抖动着尾翼,从这棵树枝跳上了那棵树枝。我在猜想,它或许是我儿时见过苏雀的后裔……
其实,苏雀在所有鸟中也算不上美丽,除了头顶上的一点点微红,和麻雀没什么区别,甚至智商远不如麻雀。据说用一个长杆子就能套住它。可人们偏偏喜欢苏雀,把它当成宠物供养它,不忍心吃它的肉。可麻雀这东西就不行了,喜欢投机钻营,生性多疑,奸诈狡猾,常常被人们所讨厌。尽管它不容易捕到,烧熟的麻雀小时候还是常常吃到的。有时候爬到屋檐下,把手伸到麻雀窝里抓,一抓一个准,连窝端,一个也别想跑。
童年的趣事,留在我心目中深深浅浅的印记,犹如乡村袅绕的炊烟,缥缈,悠远,辗转,难以忘却。它犹如一首美丽的童谣,静静散落在我记忆的枕边;它犹如一支朴实的乡曲,轻轻飞扬在我思绪的天空。
此时,我悠闲地坐在办公室转椅上,远远地欣赏着这只久违的苏雀,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人的记忆也真怪,单位领导吩咐的“应知应会”的条款怎么也背不下来,50多年了,这些不经意的琐事却记忆犹新。那天晚上,我梦见回到童年,爬上二楼高的柴草垛,插树冠,挂滚笼,细细品味滚苏雀的光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