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父亲说回去过年什么不用买，但我还是大包小包装了近乎满车。出发的前一天，我照例把鄱阳的小家做好收拾打理。对联我更喜欢大红金字的，觉得喜庆。我们夫妻俩四只手对拉着校正着往年的印迹，以便端正。家里的喜庆灯笼挂件不用一一更换，我便全都再次清洗干净再重新摆布。扫弄半天，不觉疲累。
临近出发，因为作息习惯我还是没忍住对女儿发了脾气。车流的拥堵与心绪的郁闷伴随路途结束而消散。中午过后，妻子和弟媳仍不顾劳顿一起打扫擦洗着厨房屋子。棉袄外面都套着大围裙，两个人的样子还真像得分不清。今年妹妹和小女儿都没有回去过年，以往以她们为主。
前两晚和外孙女梓念睡一个被窝，中午更是犯困，回来床没搞好，只好在父亲的床上将就一下。打开房间一股香甜的酒糟味，刚躺下就被被子里两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到，原来是父亲特意为小侄李喆加热的两瓶奶。我有点蒙，脚放下很是暖和，被窝里还有一个小木桶，那头插着电热毯。哦，原来是在做米糟。味道真香。农家老头子，还真有法子，我躺下也真暖和。老爸过年后整八十，他不习惯城里，平时独居在老家。我虽不放心，但又无计可施。想想能让他舒服、开心才是真正的孝敬。只好照例每月回去一趟。
回家的当天傍晚，我们就出去散步。走在干净宽敞而行人稀少的村间公路。农家厨房瓦屋飘荡的草木烟薰腊肉味，这是纯正的乡土年味。晚上气温近零度，睡觉时我却坚持要打开半扇窗户，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呼吸带甜味的清新空气。
清晨，山头都冒点带雾的烟，我家就在山脚。矗立于门前小晒场，看暖暖小山村，依稀人间烟火，正还想寻味，老父亲在叫我帮忙褪鸡毛。杀了三只大线鸡。大年初一傍晚，我真拿着我自摘的《古文观止》，在后山脚下独自尽情诵读其中的几篇经典名文。想寻找一丝书声串绕着炊烟的气色，体会一把书香伴着饭香的感觉，感受一份不一样的温暖而笃定的年俗。
忙碌间坐在灶台烧火处用铁火钳添上几根干柴，感觉这才是正宗儿时的味道。年三十的中餐，大脸盘装着鱼头煮萝卜，全家十多口有坐有站，享用舒然。烟花爆竹在农村没有禁放，所以声音烟雾此起彼伏烘托了年味。小女发微信红包让我转交给老父亲，还叮嘱等年夜饭后。此时我鼻子忍不住还是有点酸味。
除夕年夜饭之前我们照例去了母亲坟前。15年了，每年儿孙辈几个烧纸焚香都十分虔诚。顺着最后一道程序燃放鞭炮的烟雾循眼望去，萎短的稻干下面成蕗的油菜正长势催人。绿色即将挤盖枯黄，空中稀疏的雨滴并不影响我们的祭拜流程。
年腊肉敬祭祖先之后开切，除了“赚头”按照次序之外都忍不住用手捏上两坨。因为疫情，同村小孩结伴拜年、舞狮耍龙灯已两三年不见。空闲我总想在村子里转转。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儿时同伴已经两鬓斑白，不时还得问问这是谁家的房子?那是谁家的孩子?
冬天的山村，每家每户都围坐火盆。家长里短，大事小情都会聊聊。大年初一、初二两天，晚辈、亲戚拜年还是一波一茬。去年，侄子文鑫结婚生女，大年初二，大女儿一家过来拜年，梓念、梓然两个曾外孙女恭敬站立，面朝我老父亲齐声高喊“太公，新年快乐!”老爷子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正月初三，我回鄱阳。大娘照例还是用葫芦瓢盛着十多个鸡蛋送到我车边说：“也没啥东西好给你，这是我自家里鸡生的。”我记得大伯大娘同年，都是生于1937年，现在是小山村最年长的。
今年春节几乎都是连续的阴雨，河塘水位满满。天气的寒冷似乎不能阻挡路街拥挤的车流。因为疫情，返乡的外地车辆今年更多。在鄱阳，年前和年后我们兄妹三家都轮流烧饭，欢快轻松。大家庭里只有亲情，没有职位和等次之类的俗套。岁末年初，两岁交替。在岁月的变迁之中回家驻足，拥有一份安宁，享受亲情的温暖。一岁已过，树木添年轮。我们的年龄资产又多了一个单位刻度。
有人说，所有过往，皆为序章。轻轻放下过去，眼光投向未来，由满入虚，于是空而后生。牛年已去，是非得失，当潇洒挥别，腾出空间，重新容纳。愿2022，美好期盼，泽惠人间!
2022年正月十二于鄱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