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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松良——吉他

作者:自由盟主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154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2篇,  月稿:52

  从野子岭哨所走下来,我的心却一刻也不能平静,接替我的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他能经受得住孤寂和困苦的考验吗?我替他担忧。

  哨所那台老掉牙的、身骨架仍然结实的仪器和这把没有琴弦的破木吉他伴我度过了六个春秋。本来,我早就应该下山“享清福”的,也许是因为吉他的缘故,我仍然固执地守候在那里。

  这把吉他,是李班长馈赠的。

  那年初冬,在掌声的欢送下,胸挂大红花的我神气地踏上了去野子岭哨所的路途。野子岭——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荒凉,方圆几十里渺无人迹,除了山梁还是山沟,西北风一天到晚呼呼地刮个没完没了。因为地势原因,哨所根本收不到网络信息,生活在这里无疑与世隔绝,定期送粮食和生活用品上山的战友是唯一获得外界信息的途径。工作也平淡无奇,整天守候在仪器旁,记录测得的数据。随着时间的推移,初来时的新鲜感没了,接下来的是度日如年的寂寞。

  带我的是一个叫李木生的老班长,我是接替他的,以后他退伍了,我就是野子岭哨所的新主人。他很有山里头的生活经验,教我怎样做饭、储存蔬菜,怎样消除孤独和寂寞……他说,只有生活好、身体好、心情好,才能工作好。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条件,心情能好得起来吗?我满面愁容。他一本正经,我却似懂非懂。

  度日如年地过了个把月,哨所里来了不速之客,是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我从厨房里找出半截胡萝卜,蹲下身子喂它,小白兔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大冬天的,难以觅食,小白兔饱餐一顿后对我甚是亲热。李班长却对小白兔特别反感,他不止一次地提醒,我们是军人,不能玩物丧志。我说,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大雪封山,外边那么冷,我们不收留它,它就会被饿死或者冻死。

  不行,我们不能留它。李班长语气很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吼道,我就是要收留它,你能怎样?

  李班长冲过去弯腰抓住小白兔,一声不吭就丢出哨所外。

  你丢了我心爱的东西,我也要把你心爱的东西丢了,让你难受。我这样想着,就来到他的床铺边,取下他挂在床头的那把吉他,打开窗户,顺手摔了出去。

  斗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我捡回来一只冻得僵硬了的兔子,他捡回一把断了弦、缺了一截木头的破吉他。

  我们都气得不行,谁也没有跟谁说话。

  到了晚上,我瞧见李班长拿起那把断了弦的破木吉他,手指动情地来回拨动着,像是弹奏曲子的样子。我呆呆地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他看出我心思似的向我谈起了吉他的来历。原来,吉他是他女朋友的定情物,女朋友知道他身处深山,所以送给他一把吉他,以便他寂寞时弹一弹,驱走心灵的孤独,更好地坚守岗位。

  我主动向李班长承认了错误,说不该摔坏他的吉他。他冲我笑笑说,他也做得不对,不该阻止我养兔子。

  后来,断了的弦一直没有机会换上。可李班长还是时常弹起心爱的吉他。

  这没有弦的吉他,还能弹吗?我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李班长是用心在弹。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用心弹奏的音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那一瞬,我感觉到了一个普通军人的悲壮与伟大:为了祖国的安宁,宁愿忍受孤寂、宁愿与困苦相厮守。

  天有不测风云。李班长接到部队命令,准备退伍回老家的前一个下午,铁塔上的发射器出现了故障,为了保证设备的正常运行,他爬上几十米高的铁塔进行检修。忽然,一阵狂风刮来,他像被扔出的大沙包,重重摔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

  李班长永远地走了,却给我留下了一把没有弦的破木吉他。于是,那个阴灰的黄昏,我无师自通,第一次弹起了没有琴弦的吉他,哨所外的西北风一如我的吉他声,如泣如诉。后来,正是那把不起眼的吉他,给了我战胜困难,赶走寂寞和孤独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退伍的时候,决定把这把没有弦的吉他连同李班长的故事都交给接替我的新战友,愿他能弹出我们的心声。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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