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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琨:披萨与火烧粑

作者:小芸   发表于:
浏览:2次    字数:2884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童生   总稿:5篇,  月稿:5

  虽然我写过几篇关于鄂东老家食物的小文,但我不得不说,那里其实几乎是一片美食荒漠。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内心是很忐忑的。如果多有几个老家人看到我这段文字,厌恶与鄙视、甚至愤怒的口水估计能直接淹死我。

  老乡们,且息怒!老家的所有原生食谱,在中国任何一个大大小小的菜系里,都无法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个,是不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爱家乡的老乡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然而,即使是在荒漠里,也会有顽强而美丽的生命,就如同沙漠里有千年不死的胡杨林,大气而震撼;喜马拉雅雪山生命禁区里有美丽娇艳珍贵的雪莲花,小众而绝色。在乏善可陈的鄂东食物里,让我记忆深刻的,除了作为节日和重大宴席主角的硬菜——肉糕,火烧粑,这个同样不为外乡人所知、却曾经是老家人季节性主食的食物,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一种美食了。

  与肉糕作为一种菜品不同,火烧粑的做法有点像煮熟了的大米饭和炒菜,只能现做现吃,很难保存和邮寄。所以,在我少小离家几十年,与火烧粑渐行渐远、不断疏离的时候,因为一种国外的大众食品——披萨,无意中勾起了我对火烧粑的记忆与怀想。

  20多年前、新世纪的2001年,我在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某大学参加为期半年的培训。大学是加利福尼亚州一所正规的州立大学,培训的中介者却是来自遥远的中国大陆和台湾、几个人在美国合作开办的一家名叫做“美中交流协会”的非营利机构。

  我们到美国两个月后,适逢中国国庆节,这也正是出国培训短暂的新鲜感过后,大家开始想家的时候。美中交流协会不失时机地组织我们和来自国内另一个省份的培训班学员,在社区的运动场进行了一场“庆国庆”篮球比赛。赛后组织者给我们提供的午餐,是外卖的披萨,就是现在国内也常见的那种厚纸板包装好的披萨。

  我们坐在运动场边的草地上,吃披萨、喝可乐,典型的美国式快餐。看得出来,美中交流协会是非常大方的,买的披萨馅多而味美,质量当属上乘。那一次,披萨作为一种西洋食品,在我心中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在美国培训的日子里,周末外出逛完街,就近就餐也经常吃披萨,方便简单。感觉虽然也很好,但总觉得比第一次的味道要差了许多。

  培训回来不久,美国知名快餐企业必某客在我居住的城市开店。因为有了美国的经历,我就常去吃披萨,一吃就放不下,大约每两周一定要去吃一次。长时间不吃,馋虫就会在肚子里蠕动,让我心欠欠的。刚开始是和上中学的女儿一起去吃,后来女儿到外地上大学,女儿假期回家当然还是和女儿一起去,但憋不住几个月不去吃一次披萨呀,于是就鼓动妻子和我一起去。本来一个人也可以去吃,但现实的情况是,一个成年人进必某客总觉得怪怪的。

  必某客不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吗?谁去不是吃饭呢?但真走进餐厅,你就会发现,在那里吃饭的,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中学校的学生,就是大人带着孩子,还真没有像我般年龄的人单独在那里就餐。因此,和女儿去吃算是陪年轻人去,和妻子一道去可以掩饰一个人的尴尬,她们都成了我吃披萨的幌子。曾经很多次,在必某客碰到本单位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带着他上小学的女儿去吃披萨,我自己都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我去必某客,主食只吃披萨,足见我对披萨的热爱。

  每次吃披萨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食品经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那是一种在故乡被称作“火烧粑”的面食。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之所以爱吃披萨,不是在城市生活几十年后对食物爱好的移情别恋,而是深藏在心底里对火烧粑眷恋的一种形式上的转移和替代:当你无法再吃到你儿时最爱的食物的情况下,有一种聊以慰藉你心灵的另一种相似的食物出现了。

  火烧粑,通称应该叫馅饼、火烧的馅饼。但地域的差别使得我老家的火烧粑又不同于我们常见的馅饼,而且,我老家火烧粑的拥趸们,从来不认为火烧粑就是普通的馅饼,而是一种比馅饼更有技术含量、更好吃的独一无二的面饼。火烧粑的基本做法,也是先揉好面团,压扁面团后,往里放上馅儿,馅儿可荤可素、可多可少、可甜可咸。包好馅儿后,放在大铁锅里烙成饼,再放进炉灶里烤。

  小时候故乡农村做饭,烧的是从山上砍来的柴火,还有水稻、小麦、棉花等庄稼的秸秆。用柴火烧烤后,面饼里充满了气体、鼓鼓的,吃的时候满屋子飘着麦香和馅儿香。这也是“火烧粑”名称的由来。如果有家人不能按时回家吃饭,烤好的火烧粑还可以埋在炉灰里保温。小时候故乡粮食总是不那么充足,一年里除了米饭,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日子要吃面食,火烧粑就是常吃的一种面食,不但好吃,还抗饿。碰上家里有客人来,或是过节日、过生日,还可以偶尔吃到韭菜鸡蛋或韭菜肉丝做的馅儿。

  十七岁离开故乡,我好像就再也没有吃过火烧粑了。老家人对大米饭的钟爱大大超过面食,火烧粑只是吃惯了大米饭的老家人对常年主食的一种拾遗补缺。而且也不像我经常提到的肉糕,不但是老家任何一个宴席上必不可少的硬菜,也承载着所有客居异乡游子的乡愁与美食记忆。

  我在想,我后来对披萨的一吃钟情,除了美国生活的那一小段还算不错的经历,是不是更多地源自因为吃不到火烧粑的心理补偿:可选择的馅儿、浓浓的麦香,可以满足我对火烧粑的怀想,打开少年时代美好或不美好的生活记忆。而且,披萨的卷边奶酪吃到嘴里、吞下喉咙的那一刻,那种软软的、柔柔的、滑滑的感觉,似乎比记忆中咀嚼和吞下火烧粑时还要来得清爽和快意,披萨的馅料、酱汁,披萨店的环境也都不是吃火烧粑可以比拟的。

  必某客是典型的美式企业,全球连锁经营,但披萨却是如假包换的原产自意大利的食品。然而,就像总有人目下不思进取、却常常以“我们祖先”的荣光睥睨天下,认为足球等等风靡世界的运动源自中国一样,也有人认为,披萨其实来源于中国:当年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在中国旅行时,最喜欢吃一种北方流行的葱油馅饼。回到意大利后他一直想能够再次品尝,但却不会烤制。

  有一个星期天,他同朋友们在家中聚会,其中一位是来自那不勒斯的厨师。马可•波罗灵机一动,把那位厨师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描绘中国北方的香葱馅饼。那位厨师也兴致勃勃地按照马可•波罗所描绘的方法制作起来。但比比划划忙了半天,仍不得要领、无法将馅料以合适的方式放入面团中。此时已到下午两点,一众主客人等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马可•波罗提议将馅料放在面饼上吃。大家吃了后,都连声叫好。这位厨师回到那不勒斯后又做了几次,并配上那不勒斯的乳酪和作料,不料大受食客们的欢迎,从此“披萨”就流传开了。

  类似这样的故事大可姑妄听之,不必当真的。就如同足球,纵然起源于中国,但中国国足的臭脚依然全球闻名,让国人伤心透顶。就算中国馅儿饼是披萨的前身,但披萨以美式全球连锁经营的理念和方式风行世界,而馅儿饼只能被中国部分地区的消费者所喜爱。所以,这样的历史渊源与故事还是不说也罢。

  披萨发源地的故事可以不说,但是,披萨和馅儿饼、火烧粑的异曲同工之妙,至少满足了我这样一个客居异乡的人,对故乡、对少年时代美好记忆的另一种形式的体验,使我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从对一种食品的喜欢、向另一种食品偏好的转变。仅仅因为这个,在我心中,不管披萨起源何处、发明者是谁,也都是功德无量的。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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