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的灯光是黄色的,也叫白炽灯,外面罩一个喇叭形的白色玻璃灯罩,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特别是到了冬天的晚上,房间四壁上映照着这种暖色光,大人小孩在一个屋里,孩子们做作业,母亲做针线活,父亲听收音机,这种画面深深地刻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在那动荡的年月里,家里搬了几次家。父亲以"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带领全家说走就走。以至于后来我埋怨父亲:"您调动工作,我们可以留在武汉呀!王老大他爸爸调到黄岗,他们家孩子都没有去,留在武汉都当兵了!"我一顿数落把父亲说得无言以对。这时母亲打圆场道:"你爸爸生活能力差,我们不来,他吃饭洗衣都成问题!"不停地搬家,我有一种颠沛流离的感觉。特别是1969年底搬到了沙洋的湖北省军区五七干校,我要走上十里的乡间小路去农村一所学校上学,还要带上中午吃的饭菜。有一次上学路上,两个中年男人手提一个大麻袋,靠近我问:"小姑娘:吃不吃白馒头呀?"我心想:我妈妈每天做白馒头吃,谁吃你们的白馒头?我双眼怒视着这两个陌生男人。一个好心的当地女孩立马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赶快走:"别理他们!他们是人贩子!只要你吃了他们的馒头就会昏迷,他们会把你装进麻袋拖出去卖了!"女孩的一席话讲得我魂飞魄散。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叫我一定和认识的同学结伴而行。
去农村学校读书时间不长,北京一个部队干校办了子弟学校,离我家很近,我们就在那里上学了,各科老师都是军人,学校条件很好,我不到十五岁在学校加入共青团。学校组织我们拉练,军训,夜间行动找情报,锻炼了我们不怕苦的意志。有一次夜间"军事"行动,一声哨响,我们从通铺上一溜烟跳下来,迅速穿衣服打背包,出门排队出发。排头兵拿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情报"所藏处。我们走在农村崎岖不平的泥巴路上,借着排头兵微弱的手电筒光亮,战战兢兢地往前走,村头的狗吠声令我不寒而栗,恨不得抓住一个男生的衣服往前走。可是那时候男女同学连话都不敢说,谁还敢"授受不亲"呢?
北京那个部队干校的官兵们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他们养了猪牛鸡羊,种了谷子麦子。我们学生拉练不管走到哪个连队,伙食都不错。早餐油条豆浆敞开吃,还有白米粥咸鸭蛋,都是他们自己劳动所得。
如果我不离开武汉,就能顺利当兵,当个卫生兵,当个护士,命运会和现在大不相同。但是,正因为我的那些艰苦的人生经历,才使得我现在有题材能写,才珍惜今天的好生活。那时候,不管白天多么劳累,多么害怕,多么沮丧;回到家里,到了晚上,温暖的黄灯光亮了,那么的静谧,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有安全感。现在的日光灯虽然也亮,可怎么也找不到小时候白炽灯那种温暖的感觉,特别是在下雨下雪天的晚上……
2022一07一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