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水头村没有变，还象以往一样热闹。只不过水头村夜晚的热闹，已经不是过去搓麻将豪赌大叫高吼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老刁走村串户指导养牛技术受到村民追捧围观学习的热闹。
脱贫攻坚期间，坝地乡水头村的村民老刁，平时说话做事总喜欢跟干部对着干，你叫他往东他偏往西，你让他打狗他去追鸡。老刁，一个典型的半夜吃桃子——专挑软的捏。老刁因为很刁蛮，坝地乡一带的村民都送了他“刁民”的绰号。
老刁属于脱贫户，还领有低保，日子过得蛮好的，每天都能吃上肉，偶尔没有肉时也有蛋吃。因为不愁吃不愁穿，他便染上了赌隐，成了典型的国家政策扶持懒汉。每天等不及吃过晚饭，老刁就匆匆忙忙地预约牌友到村里的三发家去打麻将，至少到次日凌晨1点才回家，有时甚至夜不归宿。老刁打麻将十打九输，很少赢钱，每次赌输之后就盯着低保，把低保当成国家应该按时发给他的“固定工资”，要是哪个月的低保没有按时领到，他便去政府大吵大闹。
2019年底，脱贫攻坚顺利通过，工作重心转向乡村振兴，工作方式方法发生了转变。与决战决胜脱贫攻坚时期相比，这时的会议明显减少。脱贫攻坚期间，由于工作需要，过去是天天晚上都开院坝会，现在半个月都难碰上开一次会。在乡村振兴工作中，水头村指挥部决定以发展肉牛产业为重点，因而，水头村创新了提法，把原来脱贫攻坚召开的院坝会改成了乡村振兴的“牛棚会”。
“老刁，今天晚上8点钟在村委会球场召开‘牛棚会’，到时你去参加啊。”来通知老刁开会的，是水头村的一村一大陶浩。
“开会，开个屁的会，天天晚上开会，都是宣传政策，都是要我们说党的政策好，要我们说你们干部好，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上面的来检查，我们说你们样样都好，说你们好得很还不行吗?何必那么麻烦!天天晚上开会，你们苦，我们也累呀，今晚上的‘牛棚会’，我没有时间参加。”听到陶浩说晚上开会，老刁就像锅里炒热的黄豆，一通“哔哔啵啵”很不耐烦地冲着陶浩发飙刁难。
面对老刁无理发难，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陶浩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回到村里向指挥部汇报，水头村党支部书记苏豪听说老刁公开说不来开会，便很生气地说：“通知开会都不来，欺负我们的新同志，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干部吗?等哈我去找他”。
打蛇打七寸，才会命中要害;下药抓病根，方能药到病除。土生土长的苏豪心里明白，老刁虽然很刁，但他最怕的就是政府取消他的低保，断送他生活来源的“奶”。
“老刁，听说你今晚上你不去开会?”。
“是呀，我不去开会你们把我咋个?”老刁回答的语气仍然没有变。
“不去开会好呀，低保被取消了可别怨谁哟”，村党支部书记苏豪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扣住了老刁的死穴，老刁没敢吱声。
今晚“牛棚会”有些特别，是由坝地乡的党委副书记祥云主持，过去的院坝会都是由村里的指挥部主持。“牛棚会”上，县山地畜牧业发展中心的专家亲自培训养牛技术，信用联社、人民银行、农业发展银行、邮政银行等金融部门宣传支持贷款事宜，现场表态坚决为水头村发展壮大肉牛产业提供贷款保障。遗憾的是，今晚“牛棚会”参加的人数仅有16人，只占应到会人数的1/8。
“喂，刁民，三缺一，过来打牌喽!”在培训中听得津津有味的老刁，突然被带在身边的手机响声扰乱，他很不耐烦地回话：“打你个头，今晚不得空!”猛然把电话挂断。
老刁这次有些反常，要是以往的院坝会，他会象被鬼撵似的早早地离开会场打牌娱乐去了。
过了大约5分钟时间，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刁民，今天干么子没来……”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老刁也不答言，狠狠地直接摁下了“断话键”。
“水头村草场丰富，气候良好，很适合养牛，政府帮你们协调贷款，引进牛犊，协助建圈，提供技术，负责销售，保障价格，你们只要提供劳力就行了，政府可是全方位提供服务，你们稳赚不亏，何乐而不为?大家可要抓住机会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哟!”党委副书记祥云在总结讲话时不停地给村民打气鼓劲。
“牛棚会”后，水头村乡村振兴指挥部统计有养牛意愿的人员名单，老刁第一个报名养牛20头，水头村同时报名愿意养牛的只有5人。
贷款、建圈、购买牛犊……一次又一次“牛棚会”的影响和指导，老刁成功地建起了养牛场。
“怪了怪了，‘牛棚会’到底让老刁吃上了什么迷魂药?一个又刁又赌的懒汉，怎么会养起牛来了?”“牛棚会”让老刁从根本上发生转变，老刁又变成了水头村群众关注的勤奋劳动的代表人物。
老刁饲养的牛犊，是坝地乡政府通过多方调研，从毕节市威宁县小海镇的肉牛市场购买的西门塔尔肉牛犊，饲养10个月就变成了肥肥胖胖的商品肉牛。
肉牛出栏后，老刁在心里乐滋滋地打起了“牛算盘”。
收入账：平均每头商品肉牛重1250斤，市场销售价18元/斤，毛收入22500元/头。
支出账：按饲养10个月出栏计算，饲养一头肉牛的成本，前5个月为一般饲养，每天需2至4斤精料，1.6元/斤，需要6.4元;草料15斤，0.3元/斤，需要4.5元，每天精料+草料成本大约需要11元，每月需要330元，5个月需要1650元;后5个月为催肥阶段，每天需要精料7斤11元，草料20斤6元，每天约17元，每月510元，5个月需要2550元。这样算来，每头肉牛饲料成本需要1650元+2550元=4200元。每头肉牛总支出为购买牛犊11000元+饲料成本4200元=15200元。
纯收入(不含劳务费)：毛收入22500元/头-总支出15200元/头=7300元/头。
这样一算，购买20头西门塔尔肉牛犊，饲养10个月出栏，总的纯收入为20头×7300元/头=146000元，平均每月纯收入14600元，既能致富，又能照顾家庭，这可比外出务工强多了。
“老刁养牛成功了，老刁养牛成功了!现在的老刁不‘刁’了，他的名气大着呢，他被推荐为全市的劳动模范了!”水头村群众奔走相告，并以水头村有了老刁这样的“牛专家”感到骄傲和自豪。
在以后的“牛棚会”，水头村乡村振兴指挥部总是围绕养牛的话题，不是谈养牛经验，就是培训养牛技术，奇怪的是，参加“牛棚会”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了，这跟以往脱贫攻坚时期的院坝会参加人数一次比一次减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养牛，学问可多呢，什么时候喂饲料，什么时候喂水都挺讲究”“建牛圈也有讲究，统一关在一起不能超过30头牛，否则容易感染生病”。
每次的“牛棚会”，老刁都参加，而且都要谈一谈养牛经验，为村民培训养牛技术。老刁讲科学养牛的道理总是口若悬河，一套一套的。
老刁说：买牛，要等过了元宵节之后再买，这时牛的价格才低一些，成本要小一些。
牛的品种、质量很关键，必须内行，有的牛，外表看起来很像，但实际并不是你要的那个品种，要是你不内行，就会买到劣质牛。
牛在热天容易生病，特别是容易发生五号病。
牛在6至8月高温时要退膘，这时用不着按催肥的标准投入饲料，否则会提高投资成本赚不到钱。
肥牛出栏，要选好销售季节，才能卖得好价钱，如果没有到年关旺季你就销售的话，牛肉是卖不出好价钱的，养牛赚不到钱等于白养。
……
养牛，让老刁的技术越来越精，收入越来越高，脱贫成效越来越好。
“我的收入不成问题了，以后评低保，你们可不要评我了哟，再继续领低保羞死人了!”在一次“牛棚会”上，老刁向水头村乡村振兴指挥部的负责人提出了请求。
看到老刁养牛一沓沓厚厚的百元钞票塞满了口袋，看到老刁养牛赚钱富裕了，村民们都眼红了，村里过去的赌博风也戛然而止了，原来好赌的村民们不自觉地跟着老刁纷纷建起养殖场走上了“牛”路子。水头村128户，除去63户因全家外出以及只有80多岁的老人在家等特殊原因无法养牛外，其余65户全部养了肉牛。水头村也成了坝地乡的养牛示范村，不久变成了全市的精神文明示范村。
每次“牛棚会”结束，已经是晚上9点过了，水头村的村民们还沉湎于热闹的氛围里。老刁拖着疲惫的身子，今晚张三家，明晚李四家，后晚王五家，微弱星光映衬老刁的暗影匆忙行走在新的养牛户家，老刁手把手地逐户指导水头村的养牛户配料、喂料、预防牛感冒等诀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