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散文

何开振:两个女兵

作者:一只巫星   发表于:
浏览:47次    字数:6335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9篇,  月稿:0

  省军区举办文艺创作培训班,我有幸与同期参加培训的两位漂亮女兵,朝夕相处三个月,留下了一段美好时光。

  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982年对我来说及其不平常,因为到这一年我当兵已经整整7年了。眼看提干没戏(部队新规不从战士中直接提干要通过院校培养),再说兵也当到头了,正在考虑去留的时候,接到了省军区文化处的通知,让我参加省军区所属部队战士业余文艺创作培训班,时间三个月,地点在安徽滁县军分区。

  一听说地点在滁县军分区,我便来了精神,一是这里“环滁皆山也。”北宋一代文人欧阳修笔下的《醉翁亭记》在这里家喻户晓,脍炙人口;

  其次是滁县地区的来安县是我的家乡,我可以不用请假、免费探亲了。再说我都20多岁了,我得回家谈对象呀,机会难得,在我的家乡像我这个年龄的后生,崽子都会打酱油了。

  二话不说,行装打好,购票乘车,按时报到。

  我们食宿在滁县军分区教导队,参训30多人分为“文创”和“绘画”两组,下设办公室。省军区文化处杨副处长挂帅,青年诗人张干事主管,杨副处长让我打理办公室并担任“文创”组长,随后让我第二天去火车站接人。

  我说:“接什么人呀?”杨副处长说:“小白、小林两个女兵。”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认识她们怎么接呀?”杨副处长说:“小白认识你,去年你在省军区礼堂排节目,演合肥门歌表演唱时,说合肥话逗得她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哦,原来是她呀!我想起来了。1981年建党60周年南京军区举办文艺汇演,我创作并表演的合肥门歌表演唱《叔嫂喜夸责任制》,代表安徽省军区参加比赛,后来还荣获了创作、表演二等奖呢。记得那天在省军区礼堂最后一次彩排,整个表演都用合肥方言,逗得台下观众笑声一片,有人说笑得最灿烂的是通讯连女兵小白,于是,我忍不住从侧幕朝观众席瞄了一眼,对她有了印象。

  第二天上午快十点了,我从教导队司务长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直奔火车站。

  此时,正是早春二月天,滁城咋暖还寒,有点小冷。那时候年轻,再加上滁城车辆少,什么路都能走,一会儿就到了滁县火车站。

  那时的火车站站台很小,老远就看到两个女兵,在出站口那儿东张西望,我一边心说:没错,肯定是她俩,一边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走到近处的时候,我认出了女兵小白,记得那时候影剧院正好放一部古装戏电影叫《胭脂》,小白长得就像电影里的胭脂姑娘,个头一米六左右,圆圆的脸,一笑俩酒窝,两只眼睛生来睫毛就长,忽闪忽闪的。再看女兵小林,不胖不瘦,无沿的女军帽恰到好处的压在刘海上,军帽下沿还漏出两条辫子,不长不短,看了叫人赏心悦目。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哇,两个大美人!

  “你们是小白和小林吗?我是省军区培训班派来接你们的人!”我看着两个女兵有点跑神了,差点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连忙向她俩打招呼。“拉倒吧,去年我们都认识了,真会装!”刚一见面,快言快语的小白就怼了我一下。倒是小林好像有点腼腆,她问我:“老兵,我们怎么走啊?”我把她俩行旅往自行车上一放,说:“走,我推车带你们俩抄近路回去。”

  说是抄近路,其实也有三里多路呢。刚开始走的时候,因为太陌生了,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我想这样不行,得分散一下注意力好消除疲劳。于是在我的一再忽悠下二位女兵终于聊开了,小白说她是1979年入伍,上海人,通讯兵,爱好诗歌。小林是安徽的,解放军105医院护士,喜欢小小说,1980年当的兵。那时候城里人本来就有优越感,能当女兵的也是凤毛麟角,父母的掌上明珠。我正在羡慕她俩的时候,小林突然问我:“老兵,你是什么时候当兵的,家乡在哪里?”

  她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我的陈年往事。我若有所思地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家在农村。那年部队首长到我们学校招兵,校宣传队的男生都出节目,我用笛子演奏了一段《扬鞭催马运粮忙》,又用快板说了一段数来宝《学雷锋》,临走的时候带兵的首长拍了拍我的肩膀。”

  “于是1976年初冬,一列闷罐车就把我从刚刚接你们回来的这个火车站,拉到了安徽省会合肥,从此我就成为合肥警备区一名警卫战士,属77年的兵。”

  “涛涛巢湖水,巍巍大蜀山。那年合肥的冬天特别冷,蜀山脚下的新兵集训苦中有乐。最难忘的是新兵集训快结束的元旦晚会上,我毛遂自荐唱了一段安徽琴书《新兵战士上战场》,赢得掌声一片,从此我的文艺特长在部队有了用武之地。”

  “记得1977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已经下部队的我,被选送到合肥市文化馆参加文艺学习。在此期间我创作了两个快书和一个相声小段,找到了警备区政治部刘干事让他给我把把关。刘干事是搞新闻报道的,不太懂文艺创作,但他是个热心肠,他把我的“小作品”送到了省军区文化处。那时文化处的杨副处长会写诗,可能是诗歌和快书都合辙押韵的原因吧,这位和我父亲差不多年龄的副处长,不但约见了我,还给我说了好多创作方面的知心话。”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笔耕不辍,小有建树。我曾先后在《前线文艺》、《江淮文艺》等期刊发表过几篇文艺作品。”

  听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脸茫然的小林突然喊了起来:“老兵,原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呀?山清水秀,真美!”“我说呢,去年参加汇演的那个合肥门歌表演唱,你合肥话说的怎么那么地道,原来你是个能编会演的练家子呀!”小白两眼看着我忽闪忽闪的,好像是在认真的夸我。

  说实话,我有这些成绩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说:“其实还是要感谢部队这个大学校,特别是要感谢我的启蒙老师省军区文化处的杨副处长,不过你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就是他让我来接你们的。”两位女兵特别好奇,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

  走走聊聊,说说笑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赶路也不累。

  常言道: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快到午饭点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个不落的赶到了培训班的食堂。

  杨副处长看到我把两个女兵安全接回来很是高兴,吃完午饭后人到齐了,他让我通知所有人员集中开会,严明纪律并宣布注意事项。我一看参训30多人,除小白、小林俩女兵外,都是清一色的军营男子汉。

  部队营房一般都是前前后后一排一排的。开完会杨副处长关照我,把小白和小林住宿安排到最后一排,俩人住一个房间。一切安排妥当后,杨副处长指示主管培训班的张干事,这段时间大家相互交流作品,他要去合肥参加个会,顺便请省城的老师过来授课,最后又叮嘱我说两个女兵有什么难事,最好让我去办,她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第二天早饭后我送走了杨副处长,正准备召集“文创”组交流作品,小林突然来找我,说小白让我去一下她们宿舍,我问什么事?她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杨副处长临走时有交待,此事怎敢怠慢,我啥都没想就跟着小林走了过去。女孩子宿舍就是不一样,有梳子还有镜子,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东西,被她们归置得有板有眼,顺顺当当。一顶女军帽放在“豆腐块”被子的中央,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好看极了。

  原本以为我的随叫随到小白会很高兴,没想到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连忙问:“这是怎么啦?”小林说:“昨天晚上我们宿舍闹耗子了,我只眯盹了一会儿,小白几乎一夜没合眼,我本想去找你们,小白说深更半夜的不好打扰别人。”

  听到这里我实在待不住了,立马侦查“鼠”情,研究对策。看了一会儿我就明白了,原来宿舍吊顶了,老鼠在顶上安家了。于是我一拍胸口,当即表示:“此鼠今天必死无疑”。小白一听突然睁大了双眼,忽闪忽闪的望着我,一言不发。

  吃完午饭后,我让小白和小林跟我出去转了一圈,等回宿舍一看,一只大老鼠扒在铁板上,口吐鲜血一命呜呼。这时,轮到小林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也是一言不发。然而此时小白却忘了一夜未眠的疲劳,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可劲儿的摇:“老兵……你……你……你真是太神奇了!”

  不是我太神奇了,是我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我硬是把儿时和小伙伴们一起,在生产队工棚里如何捉鼠的办法想了出来。一上午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弄来了一个捕鼠神器,又向炊事班要了一块香喷喷的猪肉,就这样才悄无声息的给老鼠们下了一个套儿……

  平息了“老鼠风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区区30多人的培训班,各种议论扑面而来。有人说我是“文创”组长又负责办公室,为战友排忧解难,做得对、做得好。也有人说我“阴盛阳衰”,讨好女兵,是想吃“豆腐”。

  正在这时小林又来找我了,说小白为这事跟散布流言蜚语的崔XX吵起来了,差一点还动了手,现在不肯吃饭,在宿舍生闷气呢。我说你赶紧找张干事去劝劝她呀。小林说,张干事现在正找崔xx谈话呢,他让你先过去开导开导她。

  好好好,咱这就过去。但当我走进她们宿舍时,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只见小白两眼禽着泪水,对我喃喃地说:“老兵,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崔xx,我饶不了他!”说完眼泪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我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呀,于是顺手抓了一条毛巾递给她:“来来来,擦一擦,没事没事,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正在这时张干事来了,后面还跟着崔xx。张干事说:“崔xx居心叵测,无组织无纪律,简直是一派胡言,必须向当事人赔礼道歉!”只见崔xx突然来到我和小白面前,声泪俱下,承认错误,赔礼道歉。张干事说:”明天开大会继续书面检查,以观后效。”

  ”老鼠风波”后续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可回来的路上我心里还是不落忍,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穿大街走小巷,不大不小的烤红薯买了二斤,又买了两盒滁县特产琅琊酥糖。因为我知道今天这两个女兵肯定一没吃饱二没吃好。当我把这两样东西放到她俩面前时,她们俩人立马惊呆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小白说:“老兵,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烤红薯?”小林问:”老兵,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酥糖?”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当琅琊山上的布谷鸟叫了,当醉翁亭旁的樱花开了,当城西水库边上牧童的笛声传来的时候,我们的培训班的定稿作品进入尾声了。遗憾的是小林的小小说《女兵的尴尬》落选了,而我的快板书《烟雾弹》、小白的诗歌《快乐的通讯兵》被南京军区《前线文艺》定稿了。

  两个女兵,喜忧参半。为了让小林开心,我想尽尽地主之谊,陪她俩逛逛琅琊山看看醉翁亭。但闷闷不乐的小林不想去,她让我陪小白去。我看了看小白,小白正睁大两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我说:“你想去吗?”她说:“想。”

  正好这两天培训班快结束了,也没什么事,我和小白各自请了假。我又借了一辆自行车,小挎包一背,带着小白上路了。

  平生第一次和姑娘单处,而且还骑车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兵,沿途飞来了一道道羡慕的眼光,弄得我很不自然,自行车骑的摇摇晃晃的。小白坐在车后一开始两只手抓着我的衣服角,后来我的车晃的太厉害,她一把抱住了我的腰,顿时一股暖流像触电一样,涌遍了我的全身。我一边屏住呼吸调整状态,一边心里骂自己太没出息了。

  那时候的琅琊山不收费,随便进出,原生态的。我们把自行车放在“酿泉”边上的空地上锁好,然后脚踏青石小径,向琅琊山深处拾级而上。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我一边走一边吟诵着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走着走着麻烦来了,登山最好穿平底鞋,而小白今天穿了一双半高跟的皮鞋,再加上平时也不怎么走山路,一会儿脚后跟就起了个水泡。

  赶紧歇一会吧,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我特别懊悔,小白问我怎么啦?我说都怪我没招呼你穿平跟鞋,让你受苦了,要不咱们就此打住下山吧?于是,小白特别不舍的问我:“山上还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吗?”我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就是听人说山上有个大雄宝殿,可以请僧人撞钟祈福,还听人说到了琅琊山顶上的南天门,能看到万里长江就像一条飘带在空中飞舞……”

  本想忽悠两句就此下山,没想到我忽悠过头了,原本就喜欢诗歌的小白,一听说山上还这么诗情画意,哪肯罢休。便信誓旦旦的对我说:“革命军人说到做到,甭说脚上起个小泡,就是腿没了也要上!”我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就想笑。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白姑娘说到做到没放空炮,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不过当我们来到“大雄宝殿”时啥都没看到,就看到这四个字。到南天门时也没有看到长江万里似飘带,但却找到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登南天门的游人不多,此时此刻,清风徐徐,白云飘飘,极目远眺,烟波浩渺。坐在我对面的小白望着我突然问:“老兵,这里是不是离天最近呀?”我说:“在我的家乡这里可能海拔最高。”她说:“小时候听我姥姥说,离天最近的地方就是仙境,要不我们在这里就不下去了好不好?”我知道她在开玩笑,就随便问了一句:“为什么呀?”她把鞋子一脱,嗲声嗲气地说:“你看,我的脚后跟出血了,不能走了,怎么下山呀?”我一看她的一只脚后跟鲜血殷殷……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就在这一瞬间,我才意识到了问题是多么的严重。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再难这山也得下呀。于是,我把军上衣、军帽一脱放在挎包里,对小白说:“小白同志,你别害怕,有我在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走,我这就背你下山。”小白一听急了,说:“这怎么可以呀?”我说:“我们是战友、是兄妹、是生死之交,这怎么不可以啊?”小白忽闪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让她先别动,我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展开了,轻轻的包住了她的伤脚,并让她把军上衣军帽也脱了。然后,我慢慢的俯下身来,让她趴在我的背上,再让她的臂膀勾住我的脖子,我拎着她皮鞋的双手交叉在背后,乘势一跃而起,提脚迈步,朝山下走去。

  虽说是战友、是兄妹,但毕竟还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异性青年,如此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再矜持的人恐怕也很难把控。

  要不是部队有规定战士之间不准谈情说爱,今天我和小白俩人,指不定会整出点啥事来。

  因为此时此刻我已经感到了,我背上的小白心口砰砰直跳,在我耳边的喘息声也不均匀。而最糟糕的还是我,其实也不怎么累,却弄得满脸通红,满头虚汗。引得游人驻足流连,咂咂称道:“哎呦,你们看这两个年轻人,你背我驼,卿卿我我,真是恩爱呀……”

  然而,面对游人的七嘴八舌,小白的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还掏出手帕轻轻的为我擦汗,可不挣气的我,脸上的汗越擦越多。我说:“不擦了,”她说:“没事,我愿意擦。”不认识的人还真以为我们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呢。

  走走停停,停停歇歇,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找到了来时停放的自行车。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小白都没有说话。

  历时三个月的文艺创作培训班终于结束了。杨副处长让我通知大家,晚上每人准备一个节目,先会餐、后联欢。

  教导队食堂的小餐厅,正好能摆下四桌。酒足饭饱之后联欢会开始了,那时候没有音响伴奏,都是清唱,主持人张干事诗写的好,一段诗情画意的开场白赢得掌声一片,接下来大家自告奋勇表演节目。

  万事开头难。正在冷场的时候,小林站了起来:“报告,我想和我们的组长老兵合唱一段安徽黄梅戏可以吗?”小林的突然邀请,让我猝不及防。顿时大家的掌声、欢呼声响了起来,主持人张干事说:“好好好、太好了,唱什么呀?”小林说:“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话音刚落,现场好像安静了许多。

  还是杨副处长知趣,连忙说:“对对对,今天高兴,什么都可以唱。”于是小林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用南腔北调合唱了一段黄梅戏。一曲终了,大家带节奏的掌声再次响起,我偷眼看了一下小白,她的鼓掌动作不但不在节拍上,而且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当小白出场唱歌时,着实把我镇住了。她今晚唱了一曲《妹妹找哥泪花流》,特别投入,泪眼婆娑,如泣如诉。最后联欢会在我的一首:”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的歌声中落下了帷幕。

  我不知道我和两个女兵今天晚上为什么要选唱这两首歌,但我知道,我们是想让我们的歌声,带着我们的所想、所愿,一起融入到时间的长河里,慢慢的回忆……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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