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了,邻居李伯伯爽朗的笑声,响亮的“碗耳糕、碗耳糕”叫卖声依然萦绕在耳边,想起他做的香喷喷、黄灿灿、“开花开朵的”碗耳糕,每每让我垂涎欲滴。
李伯伯家和我家是很好的邻居,相隔也就50米左右,老人家非常和善,我们经常去他家里玩。李伯伯个子不高,身体结实,花白的短发和直硬硬的胡子是他老人家最突出的相貌特征。他脚上经常穿那种用废橡胶轮胎自己制作的胶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对襟衣,头上包上白头巾。常常爽朗地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开玩笑。
李伯伯的大儿子和我同龄,比我小几个月,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好伙伴,还在我二姨爹的撮合下打了伙计(结拜兄弟)。现在我伙计的五个女儿都长大成人,他自己把家里老屋翻修成三层小楼,在镇上幼儿园当保安,有时间开摩托车、面包车拉拉客,小日子过得还很滋润。
小时候,记得李伯伯是撵生产队的马车,帮人家拉点煤,拉点队上的货什么的。老人家站在马车上吆喝马跑的样子和声音很是威武,我们以能坐他的马车为荣,坐在马车里都觉得自己也跟着威风起来。记得七、八岁时我还和他的大儿子在他家马车里打过一架,当然,这没有影响到我们后来长久的感情。
后来,马车没了,李伯伯就在生产队里做农活,到赶场天就做碗耳糕到小镇唯一的一条街上叫卖。虽是小镇,在我的记忆里,小镇唯一的一条街在赶场天却挤满了人,热闹、拥挤,各种小吃、服装鞋帽、粮食、农具、蔬菜、水果等琳琅满目,还有摸包的也会趁机浑水摸鱼。
李伯伯的声音洪亮,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端着盛满碗耳糕的筲箕左右穿行,“碗耳糕、碗耳糕”的悠扬声音伴随着碗耳糕的香味在熙熙攘攘的场坝上空飘扬。我妈经常说李伯伯蒸的碗耳糕“开花开朵的”,实在诱人,赶场天一大早开场之前,都要先买几个来给我们几姊妹解解馋。
每到夜晚,李伯伯家很是热闹,大家都愿意去他家摆龙门阵(聊天)。昏暗的灯光下,各种鬼故事当然是我们最爱听又最怕听的,还有什么鸡兔同笼的趣味算术,如何在1分钟内从1写到1万(《三字经》里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都显示出李伯伯的机智、有趣。
李伯伯还会一门民间绝技:“烧灯火”。遇到我们小孩子肚子痛,或者其他的头痛什么的,找不到药吃,或者吃药不好,母亲就带我们到李伯伯家“烧灯火”。李伯伯就用菜油点燃一根田灯草,然后在痛的地方比划下,嘴里念叨着,盯着痛的地方用田灯草蘸点菜油烧下去,“啪”的一声,就像蚂蚁咬了一下,一个个小疤痕就围绕在痛的地方展现。烧了过后,疼痛减轻或者消失,病痛神奇地好了,过后,那些疤痕也慢慢消失。
李伯伯尽管家境不是很好,每次给人烧灯火从不收钱或者其他物品,只是说烧不好不要怪他,完全就是白帮忙。当然,请他烧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也肯定会送点东西聊表心意。那时也没有听说什么非法行医之类的,那么多年也没有听说李伯伯烧出什么问题来。
或许是因为生活窘迫,李伯母有时会和李伯伯吵架。听到李伯母骂人的声音,我父亲都会去劝,我们只敢跟在后面好奇地想看看究竟,每次都只看到李伯伯抽着老棉烟,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语的样子。风雨过后,又照常爽朗地对我们笑着。
遗憾的是,像他们这代吃尽很多辛苦的人,勤劳善良的李伯伯没有享到什么福,估计在不到70岁时就去世了,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人。
到今天,每每想起和善李伯伯的好处来,依然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