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本该展望,我却想回望。回望儿时奔跑的田野,撒欢的麦田、那片红薯地、那片柑橘地,村口的老井,水田的母鸭,山林的公鸡。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物质相对匮乏,人们的精气神却十分饱满。我不想怀念童年的点滴,因为懵懂,且心酸苦涩,也不想赞赏乡村的美好,因为乡村离我越来越远,却又始终没有走远。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乡村的烟火气息。
老龄化一直是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目前,我国也在逐渐步入老龄化社会中。或许日后老龄化加重,老年人的再就业会成为一个必经之路。正如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所说的:“我们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各有特色,因此,童年的稚弱、青年的激情、中年的稳健、老年的睿智——都有某种自然优势,人们应当适合时宜地享用这种优势”。老年是人的生命重要阶段,是仍然可以有作为、有进步、有快乐的重要人生阶段,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与价值。
要写回望乡村烟火,就离不开写我的童年以及父辈的青壮年时代。日子有毒,且没有解药,但止痛片很多,比如音乐、文字、风景和故人,愿时光清浅,故人不散。我记忆里,小学六年级,1993年春夏,外婆因三岔神经痛而离开了我们,2014年春夏,婆婆(父亲的母亲)因冠心病悄然离世,2022年,96岁高龄的爷爷与世长辞。他们都是深耕中国农村的老人,是把土地作为唯一生产资料的人,可他们都走了。我的父母是生于50年代的人,至今也是古来稀的年龄。他们也是深耕中国农村的一代人,他们对农村对土地对庄稼,确实也还有一种情结,要不然,他们为何放着城里的房子不住,每天依旧操劳在田地。
于我而言,有乡村生活的沉淀与历练,是我人生岁月里无尽的瑰宝。那段岁月让我勤劳、勇敢、坚持、隐忍.....。我经历过父母肩挑背磨挑着一百多斤的粮食去大队公社交公粮的日子,也经历过他们成为个工商户喜挣钞票的日子。
我的童年缺衣少吃,日子清苦。萝卜焖饭不是因为美味,而是因为缺大米。土豆焖饭也不是因为美食,而是大米不够。去爷爷家林地找点干柴,一定会被他吆喝。去他的柑橘地里采摘果子,也只有悄悄的干。那个年代什么都那么的为贵,确实是物以稀为贵。如今,遍地竹子,干柴,早已无人问津。那些果树也不知何时早已不见影踪。那时晒粮食要去抢地坝,洗衣服要去抢个河边的最佳位置。每天上学往返学校和家里,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小路。那时,婆婆爷爷和我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都生活在村里,种地、开荒、插秧、收谷,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一个个正是青壮年,体力好,精神好。无论是上坡砍柴,还是下河摸鱼都一把好手。我印象里,父母永远有忙不完的农活,一直到如今也是。
我苦苦求学,只为有朝一日跳出农门,不再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而今,我是可以不用坚守土地来养活自己。正是因为淋过雨,正是因为身份的转变,让我对乡村有更多情怀。
谁不想家乡好,村村通公路,村村通广播,家家户户有自来水,新农村建设、乡村振兴,道路宽阔了,村容整洁了。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人少了,渐渐就没了,偶尔回到村里,听闻熟悉的人要么因病去世,要么远离村庄。婆婆爷爷没有了,唯有老房子依旧在那里诉说曾经的酸甜苦辣。婆婆的隔壁邻居罗队长夫妇也已经80多岁了,子女4个都在大城市里工作生活。多次来接他们进城,他们均以各种理由拒绝。我爸爸的兄弟姐妹们不是定居在外地就是定居在重庆周边的城市里,他们的后代更是几乎没回过村里。诺大的一个村,唯有几个老人固守着曾经的热土。但是老人毕竟是老人,他们还能坚守多久?我一直觉得情怀是无价的。然而如今乡村的现状确实少有年轻人,甚至没有多少人,乡村缺的是烟火气。乡村振兴,如何振兴,谁来享受振兴的乡村。我陷入了深思。90后,00后的孩子还会回到乡村种田地吗?他们的父辈就开始远离乡村,他们会对土地有特别的情怀吗?
随着岁月流逝,前辈们一一谢幕,我站在原地回望乡村的烟火,再也找不到万家灯火里的炊烟袅袅。乡愁是我永远抹不去的底色,我荒凉着这种荒凉,担心着那种担心。我不敢想象百年之后,我尘埃落定后的那个乡村又将是何等的模样。
2024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