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虽出生在农村,一生务农,但很少有在农田劳动的影子,几乎搜寻不到他务农的画面。印象深刻的倒是父亲经常去邻村集贸市场做小生意的画面。
从我记事起,邻村的农村集市,父亲基本不拉下,因此,家中生活不算特别困难。在当时全国经济比较困难的1963年春天,我们家还新盖了村里第一户屋山墙是尖的的3间房子,村里人叫它“起山屋”。因为两边房檐底房顶高而形成尖状的屋顶,所以就叫“起山屋”。
“起山屋”的好处是房子防水性能好,盖好后不需要年年修缮。当时在农村基本上都是平屋(即屋顶是平的),虽然平屋的屋顶上可以晾晒东西,但平屋因防漏能力差,必须年年进行修缮。
1964年,不经常参加生产队劳动的父亲,被社员选为生产队队长。当时因为给生产队购买农具,向银行贷款50元后,生产队一直未偿还,因为当时银行记在了父亲的账上。父亲去世后,无人提起。直到二十多年后的1986年,银行找到我家后,才由我还清,好在是无息贷款,否则,我不知道要还多少钱了。
父亲一生很少参加体力劳动,平时除去农村集市做一些小生意外,还经常用一种叫“旋网”的捕鱼工具,在村前的小河(即济水河)中捕鱼,而我也经常跟着父亲去。每当父亲从网中摘出鱼扔在身后的河堤上时,我就迅速捡起,否则鱼儿会蹦到河里去,现在想来也很有趣。
记得特别清楚的一次,是晚上跟着父亲到离家两公里的济水河石桥上,用马提灯照螃蟹。那是1964年的秋天,雨下的特别大,我们村前那条很有名的济水河(我们习惯叫小河)里,水满鱼多,而且几乎什么鱼虾蚌蟹全都有。晚上天黑,父亲就站在石桥上把马提灯用绳子吊着放到离水面半米左右的地方,肥美的螃蟹,便顺着桥墩,迎着灯光向上爬,我们就用长杆网兜把它拖上来,一晚上捉了好多。
父亲人缘很好。年龄相仿的街坊邻居,经常在我们家玩。父亲喜欢喝茶,只要有客人来,就会烧水沏茶用以招待。特别是一到冬天,农村无事可做,只要父亲在家,便天天有人来玩。所以,我们家在村里的反映很好。记得在1963年春天,我们家盖房子时,前来帮忙的人很多。吃饭时,七八个门板当饭桌,一字排开,长长的一排,两边坐满了人。饭菜摆在门板桌上,大家饭前先喝酒。有的用酒杯喝,有的用茶碗喝,有的用大碗喝,还有的直接用酒瓶喝。一边喝酒一边说笑着,大家相互敬着酒,以缓解劳动的辛苦,因为喝得急,很快就有醉酒的。有的还趁着酒劲唱吕剧的(我的家乡是吕剧的发源地),有的因醉酒不能继续干活时,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将他扶在一旁休息。那时的我只有五六岁,看着好玩,也跟着起哄,印象至深,无法忘记。
父亲去世时,我虽然只有9岁,但父亲的勤劳,诚实和与人为善的朴实品德,对我影响很深,是我健康成长直到参军入伍、成家立业的重要保障。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但在我的心中,却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勤劳,朴实,大度,能吃得了任何苦,家中有困难,都是自己想办法,从不求别人。
母亲常说,求人要看人家脸色,不如求自己。所以,母亲受了很多苦。特别是在父亲去世后,大姐才15岁,弟弟刚刚满1周岁,家庭生活一下子困难起来。母亲只好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哥哥也只好辍学在家。即便是母亲和刚刚15岁姐姐参加生产队劳动,但挣的工分也很少,生活依然很艰难。母亲把受的苦和累,都深埋地在心中,从无怨恨。看着我们渐渐长大,母亲也经常说,受苦受累再多,心里也高兴。
母亲心灵手巧,剪得一手好窗花。每到过年时节,将剪好的窗花,贴在门上、窗户上和屋里的墙上,非常好看。
后来,随着哥哥参加工作,用工资买到生产队的工分,加上两个姐姐也参加生产队劳动,家里生活逐渐好起来。
1971年秋,我被大队推荐上高中,母亲非常高兴,因为她的心血没有白费,我是家里第一个高中生。在去学校报到时,全家特意包了饺子。
1974年5月,我高中毕业回到了家。我也可以挣工分了,而且我一毕业就在村委中做一些辅助工作,不久即担任团支部书记,工分挣得多,家里生活一下子好起来。
1974年大姐结婚。1975年家里盖了4间新房,新增添了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这在当时的农村是不多见的。所以,我们家在当时村里是数得着的条件比较好的家庭之一。
我们姊妹们的健康成长,与母亲的教诲是分不开的。母亲常说,自家的日子自家过,不能依靠别人,家穷才苦,家好了就不苦了。但是,母亲受了一辈子苦,却没有享到一天福。
1978年春天我参军入伍时,家中基本没有粮食,主要靠地瓜干和胡萝卜为主度日。1979年年初母亲去世时,农村依然落后,生产队集体劳动挣工分的劳动模式没有改变。直到1981年实行土地承包时才有所改观,农民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但那时母亲早已去世了。
母亲的身体不好,主要是因为我离开家后的劳累和思念造成的。母亲心里有事,从不对人说,特别是一些家庭不愉快的事,总是憋在心里,时间长了,拖垮的身体。
尤其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在1978年冬天,母亲到青岛我所在的部队来时,身体已经患病,但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仍然没有说。
母亲回家后就病倒了,而且一直住在医院。但这些家里都没有告诉我,直到母亲病危才发电报给我。
遗憾的是我回家第14天,即1979年3月4日(农历二月初六),只有51岁的母亲因病去世,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
母亲去世时,只有我和二姐在母亲身边,母亲走得很安详。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是母亲最牵挂的孩子,最终她能看到了我,没有了遗憾吧。
尽管我的父亲去世57周年,母亲去世45周年,但父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眼前,我经常想起那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为没有为父母亲尽孝而惭愧后悔,我也为自己没有让父母亲失望而欣慰。
愿父母亲大人在天堂安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