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陈树宁‖青铜峡——乡愁的暧昧

作者:墨羽鹰   发表于:
浏览:38次    字数:2715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0篇,  月稿:0

  诗人说:乡愁是春夜辽远的清笛。

  最小的族叔三月份离世,享年八十八,到本月十四号,整整一百天了 。远在新疆乌鲁木齐的孃孃,本家的长辈就剩她一人了。一两个小时的电话诉说,最后一声叹息:唉!回不去了。让人内心酸酸涩涩,无言以对。

  我又何曾能回去!

  如今,当我只能以游客的身份重回故乡,在田野里,在记忆里寻觅故乡的时候,我的乡愁是暧昧的,明晰了又模糊地萦绕在寂廖的夜色里,挥之不去。

  当别人问是哪里人?我会说我是贺兰人。当有人问我,你老家是哪里的?我又会说:我老家是青铜峡的。

  我的老家在青铜峡,峡口乡的巴闸村,被称为河东,我就出生在那。

  出了吴忠西向至任桥,公路北边是董府,过了任桥往南,东拐就是巴闸子。

  小时候,多次听母亲和大哥讲起董府,是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保护西太后西撤西安的董福祥的府邸,它规模宏大。而今,作为游客才一睹过它的真容。

  如同在梦里,恍惚中小时候,随着母亲回老家。一过任桥,不到百米,姑妈家的大广、小广哥就会飞奔出来迎接,后面跟着一条大黄狗,温顺的摇着尾巴,姑妈笑语盈盈立在大门口:“来了,快进屋”。灶头的风箱,啪哒,啪哒响起来,留宿一夜。

  第二天,到了八闸子,头戴洗得发白蓝色无檐帽子的老大妈,掂着小脚,领着我们拜访族叔。山大妈身材高大,大嗓门,院子里俩少年,一个瘦高个,长头发,矮的呢,头发略带卷曲。老大妈说:这是你挤眼子二哥,卷毛子三哥。我心里只有“哦,哦”。

  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叔叔,身体结实,不苟言笑,瘦小精干的新妈妈,用她那武威口音,一边热情的让着坐,一边麻利的下了厨房,一桌精致的饭菜端上了桌。

  热气腾腾中,依稀看见老大哥,穿着中山装,骑一辆二八大杠,进了院,指指点点。他在峡里,培红学校上班。大哥称之为镇上,外面的人叫青镇——青铜峡镇。

  如蛛网般迷茫的思绪,无头无尾,梦中还是醒来。车轮飞快,大哥载着我和母亲奔向黄河边。外爷爷(外公)的羊皮浑脱(羊皮筏子)在寂静的河边,沉默不语。坐在排子(羊皮筏子)中间,那宽阔的河水,遮掩了我的视线,探头看,一眼望不到边,排子在河中上下颠簸,岸边的鸟儿掠过河面,又或者静立在岸上,一幅“叹!一别难逢”的景象。

  长大了,我成了异乡客。再回故乡,听到的声音:贺兰的来了,快坐喝(坐下)。大哥搬到了镇上,整齐的红砖瓦房,院子里葡萄上架,枣树开花,大哥退休了。卷毛子三哥也到了镇上,住在楼房。

  独自出了门,沿窄窄的巷道,一直往南。街口,右手有营业门市部,左手有一家餐馆。顺着马路向东,走一段上坡路,就可以看见青铜峡三中,培红小学。卷毛子三哥在这里当校长,大哥的三女儿在培红教英语。

  顺着河边护堤岸柳的小路,一路向南,不远处就是青铜峡水电站。这是一座以灌溉、发电为主,兼顾防洪、防凌等多种效益的综合性水利枢纽工程。拦河大坝的桥头有人值守,不得而过,只得悻悻而归。

  故乡成了他乡,故乡人成了他乡人。

  今天,我以游客的身份再回故乡。故乡早已旧貌换新颜,牛首山下,黄河岸边,巴闸村附近有青铜峡黄河大峡谷旅游区、黄河楼、黄河坛景区。青镇青铜峡水库有青铜峡黄河生态园、大禹文化园等旅游景点。

  步入大禹文化园,游人如织。听美丽动人的传说。传说在上古时代,黄河流经到此,山体崩塌,河水堵塞,水漫之处寸草不生,百姓叫苦连天。大禹来到此地率领民众,每天挖石不止,又命人造窑烧炼青铜斧,经过七天七夜的烧炼,终于炼成一把青铜斧。

  大禹持斧削山破石,突然冒了一股青烟,铜斧不翼而飞,但见那空中闪出一员天将,手持青铜斧,听得“咔嚓”一声,像是打雷,“轰隆”的一声炸响,山崩地裂,裂出一道缝来,洪水顺着裂开的口子奔流而下。自此平息了水患,大片的土地露了出来,形成了今天的银川平原。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为了有效的根治水患,造福一方人民,在此建了青铜峡水电站。

  没有黄河,银川平原就是塞外荒漠。没有青铜峡水电站,“塞上江南”最多也只能叫河岸绿洲。

  伫立岸边,眼前是天然的峡谷与一座可调控水位的人工大坝完美融合,“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动静之间,令黄河水清,令黄河水养育万物生,恰是这古老哲学智慧最生动的体现,是大道自然。

  青铜峡水电站,让我自豪又伤痛。自豪的是,父亲就是当年修建这大坝的一份子,伤痛的是,因为这座大坝,我没了父亲。

  那是热火朝天的年代,一个阴雨天,父亲作为民工和建设者们一起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奋战在大坝上,不幸被滚落的圆木砸中头部,兰州军区派直升飞机,拉来了专家医生,为父亲进行了开颅手术,可惜,已无能为力了。

  父亲离开了,“四清运动”和“文革”来了,父亲埋在那,都无人知晓了。问过大哥和小叔,他们也记不清埋在那个山谷。

  目光巡视着寂静的山谷,心底的渴望一丝丝地加强,父亲就在那个山谷,父亲可能也注视着我,可我没见过他,他也不认识我。那一份淡淡又强烈的伤痛,总会不知不觉涌出。眼前只有灿烂的铺天盖地的阳光,清静的河水,雄伟的大坝,我要看清,这里可有我的父亲,这又怎么可能呢?

  在大坝库区西侧的山坡上,有一处塔林,随山势凿石分阶而建,有12级,由下至上一层层逐渐收缩并抬高,有一百零八喇嘛塔,这就是有名的一百零八塔。据说在佛教世界里,人生有108种烦恼,108塔便是这种思想的产物。民间传说是为了纪念当年穆桂英点将所建,也有传说是明初,当地百姓为纪念在此战死的108名将士所立。

  我更相信前者,因为我母亲笃信佛,她曾给我说:拜佛,拜塔可以修身养性清除烦恼,此行,自是需要认认真真一层层地爬上去,108塔数不清楚,是因为塔形相似,塔与塔差异难以分得真切。望着这些不同的塔,想起列夫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里写的:幸福总是相似的,烦恼却各不相同。

  爬上最高一层,诸多塔铃交织的梵音就在耳畔;青铜峡水库和塔林下方的湿地尽收眼底;远眺群山莽莽,碧水长长;近观芦苇摇曳,几只野鸭在空中悠然飞过。它们的家大约就安在岸边的湿地之上吧,仰仗着库区内的湿地和漫滩。选择在这里繁衍生息,这些鸟儿应该很惬意,没有什么烦恼吧。

  想当年,父亲和很多人抛家舍业,从各地被抽调到此建设青铜峡水电站,为了治理黄河,治理这光山秃谷里的青铜峡,解除这里的黄河水患,点亮宁夏的万家灯火,滋润银川平原万顷良田,父亲的名字和那些建设者早已融进,这雄伟的大坝,与大禹像,108塔,成为了永恒。

  青铜峡不只是属于故乡,它更属于宁夏,乃至中国,正如现在问你什么民族?大家会统一说:我是中华民族一样。值此,我这暧昧的乡愁和父亲两个字不再沉重。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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