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父亲节了,可是我亲爱的父亲,却永远不在了。
记得父亲不在的那一年中秋节,孩子们还在兴奋地谈论,最喜欢的是什么月饼,最爱吃什么水果,我在厨房里杀鸡,正在剥鸡毛,儿子走了过来,蹲在我前面,看着我干活,我故意拿起鸡头逗他,儿子开心哈哈大笑,我又装着鸡叫的声音,儿子也跟着晃头摇脑跟着学鸡叫,我熟练的伸手从鸡肚里面掏出内脏,边用水冲干净边问儿子:你想要落地鸡腿,还是飞天鸡翅?可当这话刚问出口,我的眼前仿佛看见父亲在也在拿着鸡,对我慈祥地笑着。
这多么熟悉的情景,令我的鼻子忽然一酸,喉头一紧,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儿子一见我突然泪流满面,吓得他连忙跑去叫她妈妈了。不一会儿,爱人和儿子就过来,爱人连忙关心问到:怎么了,伤到哪里啦?我没有吭声,只是在站着发呆。爱人看看我湿润的双眼,也明白我为什么哭了,她低声问到:是不是想到父亲了?我还是呆呆地怔着,陷入回忆中……
记得从小父亲每一次杀鸡,我们两兄弟俩都兴高采烈的围在父亲身边,看看他干活,父亲每次拿鸡头来逗我玩,拿起刀在鸡身上比划着,问我要哪一个鸡腿,这时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只要我说要那一个,父亲就会毫不犹豫地来上一大刀,立马就有一个大鸡腿,摆在我面前了!我想小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大鸡腿更吸引人的了,一想到香喷喷的大鸡腿,口水就忍不住了。在我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想逗我们开心,简单地想我们快乐,竭尽全力满足我们的小愿望。
虽然生活困难压力大,父亲依然,给我们呵护,快乐和温暖!
晚上吃饭时,满满一桌菜,母亲、爱人、孩子围着一起,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开心地用筷子,夹着喜欢吃的菜,还有那大鸡腿,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母亲也在旁边不吭声,又是一年的中秋月满之夜,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团圆。
望着丰富的晚餐,我竟想不起,父亲最喜欢是什么菜?父亲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好衣服穿,身上的衣服总是,东一个洞,西一个洞,冬天晚上抱着干稻草睡觉才能取暖入睡,又吃不饱饭,一家人整天吃那米粥,不,应该说是喝米汤,那个米粥可以照得清人影。父亲喝完后,总是勒紧腰带,也不敢上厕所,怕一下了就饿了,在父亲看来,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饿更可怕了。终于生活变得能吃上米饭了,父亲对食物一点也不挑剔,在他眼中,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也可以说,只要能吃的都喜欢!可能是因为太穷了,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父亲的身体一向都是很好的,就算喝那些很苦的中药,他都不觉得什么,因为他觉得再苦,也比不了他小时候受的苦!
父亲对穿也不讲究,很少买过新衣服,记得爱人第一次给他买了一件新衣服,他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嘴上埋怨浪费,看着他试穿新衣舍不得脱下的样子,就知道他喜欢得不得了,是啊,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就连过年,也不舍得给自己添新衣。
虽然生活艰苦,父亲依然,简单,知足!
兄弟多,父亲是老大,因为穷,很早就出来干活了,他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有饭吃,他什么都愿意干!没有上过一天的学堂,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可是父亲却很懂事,很热心帮人,经常帮邻居劈柴,帮忙翻地,父亲觉得帮点别人,不算什么的,能帮就帮。父亲身高一米七六,他长得高大,可他从不欺负人。
虽然他没有读过书,可他懂得道理。记得母亲回忆说,曾经生产队有个会计,欺负父亲不识字,大老粗一个,故意克扣他的工钱,可怜父亲不识字,被人欺骗了,还笑嘻嘻地感激人家,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告诉了父亲,父亲就很生气,和那个会计大吵了一顿,因此两人就结下仇了。
不料有一天,这个生产队的会计的老母亲突发病,刚好会计又出差了,由于会计平时对人不好,没人帮他。父亲见了,二话没说,就用自行车带着会计的老母亲去镇上医院,后来医院说,幸亏送得及时,要不命就保不住。生产队会计回来得知,竟是父亲送他老母亲去医院的,他都不敢相信,他感到很惭愧,当面诚恳地向我父亲道歉和感谢,后来这个会计就把克扣下来的工钱全部还给了父亲。
虽然受人欺负,父亲依然,正直,善良!
令我毕生难忘是,陪父亲在医院度过的那段日子,在傍晚扶着父亲在医院里散步,走累了,和父亲坐在石凳上,在山边的夕阳照耀下,父亲静静地看天空,诉说他以前的苦日子,总是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太胆小了,什么都不敢尝试去做,现在想去做却又没机会了,最后自已没有创造什么可以留给后代,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已值得骄傲的事,反而到了晚年给子女带来沉重负担,拖累了孩子们,父亲望着西沉的太阳,不胜感慨和唏嘘,也滴下了,让我从来没见过的慈父泪,想不到一向乐观坚强的父亲竟然也会流泪……
望着父亲苍老的脸孔,满头的白发,满脸的惭愧、愧疚、眼角的泪痕。一刹那,我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伤心的父亲,只是紧紧握着父亲骨瘦如柴的大手,我的泪水,也禁不住流了下来,我也是同样的惭愧和内疚,试问自已,曾几何时给父母有过开心的日子?我们从小到大都让父母担忧,就是我们都成家立业了,还是让父母挂心,还不如孙子们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多!为了我们操劳了大辈子,作为子女,看着父亲的病,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病魔无情的折磨,而我却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试图抚平父亲的内心伤痛,可是,却是,显得那么的无助!
我只好默默地,用手紧紧拥着父亲的肩膀,陪着父亲流泪!这是我和父亲第一次的内心交谈,也是我自出生到现在和父亲谈得最多,最投入的一次,这也是我第一次触摸父亲内心脆弱的深处。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和父亲的交流。在后来的日子里,父亲再也没有力气和我说话了,他很想努力尝试,试图和我说多一点话,可是该死的病魔却让他再也开不了口,父亲只是着急用带泪的眼睛望着我,嘴里只发出唔唔的声音。我知道他还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只是父亲的身体,已经病魔侵蚀了,就像西沉的落日,时日无多了。望着升起的满月,不禁悲从心起。
虽然病重,父亲依然,牵挂着我们,担心着我们!
又是满月的夜晚,可是我亲爱的父亲,却永远不在了。
望着天边升起的皎洁明月,我们点燃了孔明灯,看着孔明灯缓缓升起,心里默默地祝福,天上的父亲,再无饥饿,再无病痛,再无烦恼。我努力地仰着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模糊泪眼中,似乎又见到,父亲在天上正拿着一只鸡,慈祥笑着问我,要不要鸡腿……
从此,我家的月亮,再也没有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