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晚风盈袖:刺玫子花开

作者:晚风盈袖   发表于:
浏览:0次    字数:3295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5篇,  月稿:55

  晚上,读着沈从文的散文《玫瑰与九妹》,我感慨颇多……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的思绪不由地飘回了四十多年前的岁月,飘回了那个还有着父亲和母亲的院落……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我家屋前那一大丛素雅的刺玫子花……

  我家院子里的房檐底下,曾经盛开着一大丛刺玫子花。叫它“刺玫子”,只是依据大人们对它的叫法,究竟哪几个字我并不确定,亦或者“刺梅子”?权且这么写吧!据说,它是月季的一种。

  在我们这个地方,刺玫子花可能并不稀奇,但是像我家的这棵这么高,这么大,花开如此繁盛的却并不多见。它有多高呢?一人多高?有点保守!据三姐回忆,这棵花最高的地方怎么也有两米开外。反正当年我七八岁时在花前照相,是找了个矮点的缺口,并且用手扳着花枝,才得以露出我的脸的。它又的确是很大的一丛!多大呢?我没有数过,只记得一根又一根带刺的绿枝条紧紧围抱在一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怎么也有几十根、甚至上百根吧!反正,如果两个成年人拉起手,也是围抱不过来的。何况那枝条上满是刺,所以想丈量它,怎么也得三个人才行——我猜想,我当年一定被这刺刺伤过,所以至今对它还心有余悸。

  我不知道这花从何处移来,也不知道它从何时就有,反正从我记事起,那花就蓬蓬勃勃地长在那,热热烈烈地开放,洋洋洒洒地谢落,一年又一年,仿佛它就该在那,它也是我们家里的一个成员,不可或缺!

  花是淡粉色的,花朵不大,但是特别双,那花瓣是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每当刺玫子盛开的季节,我家本不起眼的青砖黑漆门的平房就突然间清丽起来。想想吧,掩映在一大片繁花绿叶当中,素默的青砖黑门做底,涂抹上这淡雅的大朵大朵的粉色花云、大片大片的墨绿色叶海,能说不是一幅天作地和的中国画?真的,我家的整个院子,仿佛平时朴素惯了的姑娘突然穿上了隆重的见人衣裳,一下子光彩照人起来……

  满院花香四溢,难得光顾的街坊四邻路过时,也常常忍不住进来瞅瞅,啧啧地夸赞着走开了……

  爱热闹的蜂儿啊蝶儿啊,更是一群群,一队队,嗡嗡嘤嘤,不肯离去……

  听三姐说,我家这棵花树,在当时不但吸引了众多的乡邻,而且县里的摄影师还专门来我家采风,好像我们家的孩子们、邻居的孩子们,都在花前照了相。现在回想,一定是那摄影师在寻找灵感呢。三姐还记得,邻居家的小伙伴瑞梅手捧一只小鸡,蹲在花前与花的合影最后被选中,镶在了文化馆的橱窗里对外展览。我家刺玫子花事的繁盛可见一斑了。

  它的花期似乎很长,很早就开花,很晚才凋谢。算起来,一年中,竟怎么也有大半年时间是浸在花香里过日子的……

  刺玫子花很皮实。除了入冬前为了避免它冻伤给它剪一次枝,我不记得大人们怎么特意地侍弄它。平时做饭刷碗的剩水倒是经常随手往它的根部一泼,它也从不会娇气得闹点什么幺蛾子。现在回想,它那么高、那么大,根系一定相当发达,它深深地扎根在我家的院子里,是早已经如树一般能够从地下找水喝,自给自足的了!

  我小时候只有一张照片,就是上面提到的摄影师来采风那次照的。在刺玫子花丛后,我闭了眼睛而笑得很灿烂。大概当时太激动了,摄影师让我笑,我就大笑,可没想到,一笑就没了眼睛。我小时候常常翻出这张相片来端详,也一次次感叹小时候这唯一的一张照片却是个“瞎子”,这也成了我无法弥补的遗憾。

  还有一段记忆,也是不由自主地与这花联系在一起的。那是一次逃学!我唯一的一次逃学!我的幼儿班,是在一个装着高高的暗红色大门的地方上的,叫育红小学,是我们这最早的学校,据说,那地方好像曾经是个庙。我们似乎是幼儿班第一届学生,之前的孩子们,在上小学之前,除了个别有条件的会上幼儿园之外,一般的孩子大多是到了八岁,直接上小学的。院子很大,里边似乎只有一个木头的跷跷板。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那年月,哪有玩的东西?这个跷跷板,已经很让我们期待,但是,只有当老师组织的时候,我们才能轮流上去玩几下。其余时间,是不能随便走近的。教室也很简陋,黑板大概就是老师自己动手刷黑的,很不禁用。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和好了黑色的颜料刷一刷。教室里只有凳子,我们把凳子拿来当桌子,自己则坐在从家带来的小板凳上听讲写字。我后来一直是喜欢上学的,可是在幼儿班却闹了这场逃学事件。回忆起来,那是因为一个叫蔡晓东的女生。她是一个胖乎乎的可爱的女生,打扮得很干净,衣服很体面。因为她妈妈在县被服厂工作,她又是家里的独生女。那时候,这样的条件,是很被羡慕的。大家都宠着,对她就像众心捧月一样,连老师也是一样。我不知什么原因跟这个孩子打了架,于是老师批评我——明明怪她,可是老师偏心,只批评我——于是,我爆发了……想想,我如今这过于耿直不懂迂回的性格,大概从这次事件就可窥一二了,真是从小看老啊!我大概逃了半天学,就被逮回来了!“批判会”,大概是在这棵花前开展的!小崽子!居然敢逃学?!劈头盖脸的训斥估计是在劫难逃了!这棵花,一定亲眼见证了当时的我曾经怎样的瑟瑟发抖……哈哈,循规蹈矩的我,居然也有这样一次离经叛道的经历!也算得人生中一次别样的体验吧!

  刺玫子花以及与它相关的乐事,是我们早年贫寒生活中难得的奢侈,是精神的盛宴,所以至今想起来还熠熠生辉。

  除了这一大丛热热闹闹的刺玫子花,我还记得我家房前还种过鸡冠子花、指甲盖儿花、白薯花、各色各样的菊花……盆栽的夹竹桃、冬青也有。

  我家四间房,所以院子很大。角角落落里,也不乏绿色。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院子靠西边的空地,曾经种过许多年蓖麻,酷暑盛夏,我常常在蓖麻硕大的叶片间钻来钻去——这是我天然的游乐场。蓖麻子是光溜溜的,很轻。摘下来的蓖麻子交给供销合作社,可以换钱贴补家用,买些火柴啦,盐啦的。

  那年月,家里用的东西大多是自己做的,夏天的门帘就是。我记得我们把那种草珠儿穿成帘子挂起来,滴滴答答,碰撞起来很悦耳。但是穿这种门帘需要很多草珠儿,所以我想,那时房前屋后一定也种植过大片的薏苡,也就是草珠子赖以生长的植株。薏苡像玉米一样高大,叶片与玉米的很像,一颗颗光滑玲珑的草珠儿就藏在片片细长的叶子之间。

  房后也有不小的一块空地。主要是种菜,紫色或者白色的茄子,红的、青的西红柿,小灯笼一样的辣椒,浑身刺儿的小黄瓜,在竹架上探头探脑的长豆角,爬得满墙满院的大倭瓜……后院的土壤并不肥沃,给它们浇水也不太方便,所以这些蔬菜长得像我一样随意,愿意长就长点,长得费劲也永远没人责怪。让我感觉最神奇的是后院四周高高伫立的向日葵,每天早晨,像是有人在无声地指挥,长在四面八方的向日葵的葵盘,都齐刷刷地朝向了太阳的方向,那一圈圈黄灿灿的颜色,映着阳光,煞是好看!傍晚时夕阳的余晖里,你又不知它们何时全部把脸扭了过去……

  后院有一架梯子,是我们上房用的。夏天的夜晚,屋子里闷热得睡不着觉,我们就在父亲母亲的带领下,爬上房子,躺在房顶上乘凉。夜晚的房上凉风习习,白天被太阳晒了一天的房顶热乎乎的,像冬天的热炕头。身子底下是温热的,脸上身上有阵阵凉风拂过,是凉凉的,真舒服!躺在房顶上,睁开眼,是满天的繁星,一眨一眨的,感觉那么亲,那么近……

  一转眼,这样的场景,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所房子,那所曾经倾注了父亲和母亲全部心血盖起来的房子,连同那个院子,连同那丛硕大的刺玫子花,几经波折,终于在二十多年前,随着父亲的离世,拆的拆,毁的毁,早已不复存在了!如今,母亲也去了!那所房子,那个院子,那丛花,那些见证了父亲和母亲的奋斗和艰辛的,曾经给予了我们童年的幸福和快乐的一切,也都渐行渐远,再也不会有人想起了吧?耳边响起《红楼梦》中的那两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我家的院子,当年亦不甚华丽,但总归曾经充满了热热的烟火气,如今却烟消云散,无处可寻了!一种今昔之感的悲凉油然而来!

  有时我想,如果在一光年之外遥望地球,看到的,真的是一年之前的情景吗?那么,有那样的一个四十多光年之外的星球吗?如果有,真的现在还可以看到地球上四十多年前的情景吗?如果是真的多好!我好想去看看,好想再看看,好想再重温一遍与父亲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热浪翻滚的麦收时节,刺玫子花依旧是年年开放的吧?而我家的刺玫子花,却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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