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运河,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向往之地。
而当我第一眼直面大运河时,不知是不是也有人同我一样,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一定想说:这就是大运河?
不是说失望,而是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它既不像黄河,很远就能听到涛声拍岸,更不像长江,波澜壮阔,浩浩荡荡。它一路掩映在两岸的杨柳之中,不声不响,远望还以为是一条宽阔的马路。
我眼前的这段河面,大概也就七八十米宽吧,河水波澜不惊,出奇的平静。如果不是有地理方位的意识在先,你还真分不清哪头是上游,哪头是下游。
河水到底有多深,看不出来。但载货的驳船,挤满了游客的游轮、快艇来来往往,穿行如梭。如此看来,河水应该不会很浅。
没能看到张帆撒网,渔舟唱晚的场景。这河里有没有鱼,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现在没有,它也一定是曾经有过的,因为我所处的这地方,它的名字是———卖鱼桥。
河因人起,人逐河居。大运河托起的,是两岸无数的家园。虽然曾经的商贾云集,喧嚣繁华已不再现,但矗立在这运河岸边的牌坊,那上面的字迹依然可辨,它站在那里,仿佛要不遗余力地为游览的人们作着最后的指认。
我所到达的这一段运河岸边,已经建成历史文化街区。要保护好这曾经的家园,想必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街面看着如旧,实则很新,也可算作翻新似旧吧。大同小异的文旅产品,随处可见,一众餐饮店面标以各种特色招牌,五花八门,更有数不胜数的书斋,琴房,画室,酒吧,茶座,民宿,花鸟市场,手工作坊……应有尽有,鳞次栉比。
我无法对比,所以不能评说这里究竟保护得是否成功。但有一点显而易见,缺少人间烟火气。然而在时代浪潮面前,那曾经的烟火,谁又能有办法保护得住呢?
从街面的主干道沿石阶可下到紧挨着河面一侧的辅路。石阶被一代又一代人的脚底打磨得已经跟水面一样光滑,可能来到这里的人们,无论古今,都想离河水更近一点,好让自己能把这运河看得更清晰些。
走到水边,我被近前的柳树震撼到了。
这些柳树几乎等间隔地依水而长。如果光看它们的树冠,也都是柳条摇曳,树影婆娑,并无不同。可是再看它们的树干就非同一般,颜色黢黑,树皮剥裂,粗而失状中又透着一派苍劲。
尤其在靠近地面的部份,目光所及,无奇不有。有的疤痕连着疤痕,小而破的铜锣样一个挨一个;有的穿洞赫然,而且洞如网格;还有的,忽粗忽细,看似生机已尽,倏地一枝独秀,整株树看上去就像是在放大了十倍百倍后的盆景中所蓄。
虽然每棵柳树,造型各异,可是它们却几乎一律平行地朝着同一方向倾斜,枝头尽力伸向河水的上方。
看得出,这些运河活化石般的柳树,站立在这河边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得已经累弯了身躯,久得再也不能伟岸地眺望远方,为河水导航。
那就索性都回过头来,注视着脚下———带给了自己一生血脉的河水。任凭怎样倾斜再倾斜,都要贴近河面,直到有一天完全沉浸在河水里,与运河融合为一体。
如果说,这些运河之柳,带给我们的联想,不只是一种树木的话,那么,从燕山脚下一路奔流到钱塘之滨的大运河,也许,自始留给人们的印象,就不仅仅是一条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