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九月，宣传处领导让我去将军楼拍照。我背着照相机在将军楼平台左等右等等了好一会，出来一个将军老头和几个校官、几个兵。
我知道这个老头是舰队司令部的李俊才副参谋长，是大院里首长中职务最低的将军。也是“最凶最坏”的老头，可不好惹了!别说是他，你要被司令部队务科、警卫连的宪兵抓了，少说也得关你三天禁闭。
原来我要拍摄的对象是乔榛、丁建华等一批上海文艺界的名流。因为学潮事件，他们想来东海舰队走访慰问演出找些政治资本。
舰队大本营原来就在上海，舰队首长的家人大都安在上海水电路。上海文艺界乘坐的车队还没来到。李副参谋长走过来说：“小鬼啊，找你拍照要不要钱的?”我说：“给首长拍照不要钱的!”他说：“妈的，你们汉亭(我的老师)就知道给聂司令、张政委拍照，我叫不动他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小鬼，你是哪里人啊?”我说：“首长，我是苏州人。”“苏州有个吴县?”我说：“我就是吴县的。”“吴县有个北桥乡?”我说：“我就是北桥乡的。”“什么?你是北桥乡的?我是你们北桥中心小学的小学教师!”李副参谋长激动地对我说。
原来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吴县师资力量紧缺，沙州县(现张家港)支援了一批教师给吴县。李副参谋长和我一样，就是从北桥乡应征入伍的。李副参谋长对身边的人说：“以后这个小鬼到将军楼来，你们就放他进来，不要报告。”
活动结束没几天，李副参谋长一个人直冲冲地来到政治部，说：“小鬼啊，聂奎聚司令员、张文华政委他们去宁波照相馆，拍的将军照片都不行，都很难看，没有一点军人气派、将军的风度。我不去宁波市里的照相馆拍，我就找你给我拍。”我紧张地说：“李副参谋长不行啊?你这个照我可不敢拍!”李副参谋长说：“不要紧的，你这次拍不好，我下次再来找你拍!你给我多拍几次，总有拍好的时候。”
几天后，我把给李副参谋长拍的几张一寸照片送到了舰队司令部办公室。没过一会，司办来电话了说：“毛干事你快点儿到李参谋长办公室里来。”我一口气奔到司令部大楼，李副参谋长在门口等我。
他大声地说：“小鬼你给我拍的照片太好了， 连首长们都说你给我拍的这张将军照片很好。这样吧，你给我放大二张，要放最大尺寸的，钱我自己出。我一张放在上海水电路的家里，一张放在张家港老家的家里。这辈子我最多是个少将，以后开追悼会也要用这张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