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浦江西北花桥乡有个村子靠养蜂闻名县内外,龙年暮春,机缘巧合,踏上了寻奇访幽的行程。
车子驶出花桥乡政府不久,拐上一条狭窄的上山乡间公路,路况渐趋曲折,两边山势越来越高。老家距离县城百十里路,是距离县城最远的一个偏僻山村,论路程路况都远远超过眼前这条乡间公路的崎岖险峻。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山里佬游山村,山里娃趟山沟沟。
山路继续延伸向群山深处,车子七转八拐,人坐在车里左摇右晃,只有来自窗外清新中夹带着花香的空气,让人清新中迷醉、沮丧中振奋。
车子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间停下,路边一长溜护坡水泥墙面上,画着卡通蜜蜂振臂欢迎的宣传画,让人感觉风情别样。尤其画上梯级坡顶之间,一排排方形蜂箱整齐有序,仿佛列队一样。路下零散的农房之间,时不时在墙角转弯处,同样是一只只方形的蜂箱,显然在告诉每一个来客,这里是与众不同的山村。确实,这就是一个以养蜂闻名遐迩的山村——光明村,也是我们这次到访的目的地。
站在树下环顾四周,这是一处稍显平坦视野开阔的山间谷地,两旁都是树木森郁望不到山顶的连绵群山,中间一溪蜿蜒穿村而过,百十户民居建在溪的两旁,各式风格的农房尽情彰显了时代的特征。有雕栏画栋三层上下的现代洋房,有墙皮斑驳沉淀岁月沧桑的泥墙平屋、粉墙砖房等等。各式房子的历史也可追溯数十年甚至百余年之间,新旧交替,时尚和古旧混搭,先进和落后并存。想起我的老家已有五六百年历史,也是这样的建筑,二百年前的低矮老旧木结构楼房,近些年建造的多层高耸敞亮的混凝土结构洋房,高低错落散布于村子之中,这应该就是当下浙中乡村的特征。
“请大家移步村里的蜜蜂科普馆!”一声招呼拉回了我的思绪。“蜜蜂科普馆?”一个大山深处的乡村,居然还有科普馆,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在浙中山村,一户人家养几桶蜜蜂是最为平常的事,随便走进一个村子,你会发现村里村外的岩石下、石缝间或者屋檐下,桥洞里甚至大一些树的树洞树底下,几块规正的方形或圆形石块为底座,蜂桶的底部一般都留有蜜蜂进出的孔洞。蜂桶直接放地面,容易被水淹,石块、砖头就是为了防潮避水。担心蜂桶的顶部日晒雨淋,很多农户会用竹笠帽或者在平整的木板上,细心地在峰桶上搭一个避雨的盖子。每年蜂蜜割下后可以自家吃,也可以卖钱贴补家用。先父在世时,曾在短短的二、三年里拥有二十几桶蜜蜂,一度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每每收获蜂蜜让老人笑逐颜开。
山村看到最多的是圆柱形的蜂桶,眼前这个光明村,村口放了这么多方形的蜂箱,足见在这个村里养蜂已经蔚然成风。只是这蜜蜂科普馆又是怎么回事?心里不免有些纳闷。
村中一座墙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月的单体歇山建筑,这是数十年前很多村里都会有的大会堂,眼前的大会堂进行了稍加改装,俨然成了一座别具特色的乡村博览馆。走进有些简陋的蜜蜂科普馆,着实让人大开眼界。从养蜂养殖的悠久历史到今日的养蜂业与时俱进,从中华大地到世界各地的蜂种蜂群分布以及特征,各种花品种的不同蜂蜜营养价值也不同;千百年来的手工割蜜到现在的半机械化科学操作,尤其蜜蜂的生理解剖图示和蜜蜂采花酿蜜的模拟场景。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看到最后,更是让人震撼,村里专门聘请了从专业院校毕业的蜜蜂养殖加工技术人才,聚零为整,科学养蜂,提高蜂产品产量,打造蜂蜜、蜂王浆等农产品品牌。昔日一家一户零星散养方式成为了专业合作社的强强组合,山村蜂蜜,不仅走出了山沟沟,还成为周边县市以及宁波、杭州、上海等绿色纯生态蜂蜜爱好者的拥趸。小小蜜蜂,不仅成就了偏僻山村的甜蜜事业,随着科普馆等衍生产品的跟进,山村还成为了远近声名鹊起的研学基地、乡村旅游的打卡地。
光明村是前几年撤并乡村后的名称,据《浦江县志》记载,此前的村名已经不只一次改了名。最早的村名缘于村中清澈见底的溪流,称为“泉溪”。几百年前的泉溪因为山环水绕,风景秀美,恍如唐王维、孟浩然诗里的桃源人家。邑人童家庆曾作诗《感泉溪诗》,赞美这里恬静的田园风光。“鸡犬却闻流水外,杏桃斜映碧沙隄。小桥平渡云间日,渔子垂纶路转迷”。后因为村人王氏创建纸作坊,自此称为王纸坊村。想象在远离县城的深山密林之处创办造纸的作坊,需要多少的勇气!显然连村名因作坊成功才得以更改,可见当时远近闻名的造纸作坊赢得村子里外大家的赞许,几百年来,王纸坊名沿用至今。
或许今天利用小小蜜蜂这个载体,酿蜜创富于这个时代,正是延续了王氏先人创办造纸作坊这种开拓创新、甘为人先的拼搏精神。而在做好做深蜜蜂这篇文章的今天,让村民欣然看到农民脱贫致富、山村振兴的丝丝光明。假以时日,在进一步挖掘土法造纸文化、山水田园自然资源风光、浙中村居文化等等的基础上,相信光明村这个边远山村,一定会在科技赋能、文旅融合、乡村振兴的发展路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