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上初一,要求背诵的科目越来越多,每天晚上十一点还在摇头晃脑地背着。作为过来人,我深知效率何其低,每每此时,我都会喊上一声:先睡一觉!
前两天,有个朋友给我发了很多有意思的短句子,我对其中一句感受颇深——不求饱腹,只求饱睡。人至中年,越来越感受到“饱睡”的妙处。
忙到中午,案件还没处理完,逼着自己放下卷宗,放倒简易床,先睡一觉。一觉睡醒,思路清晰,疑难杂症势如破竹,庖丁解牛事半功倍。
遇到可气的人,拍桌子摔板凳不解气,回到家深呼一口气,躺在沙发上,先睡一觉。一觉睡醒,放着音乐,泡上新茶,喝一口茶读一句诗,世间尽是可原谅之人。
假期疯玩,爬山涉水,回到家中,关上房门,拉上窗帘,不吃不喝,在床上把自己摆成“大”字,先睡一觉。午睡醒来已是黄昏的快乐,浑身散发着婴儿的元气和喜气。
每当夜幕降临,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我便开始准备进入那个只属于我的宁静世界。拧开昏黄的台灯,斜倚在床头,读着一本无须思考的书籍,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索性书本一丢,身体顺势平滑而下,想象自己正躺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已静止,唯我和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一不留神,溜进梦中。梦里我能水上漂,我凌波微步,我登临华山之巅,驰骋东海之滨,我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一日做梦:梦里登上一座小岛,小岛上除了龟背石,就是绒花,我摘了一束绒花在石头上跳来跳去,见一石上写着:绒花馈名士,龟石赠佳人。
又一日做梦:梦里在临近江边的山顶建一座亭子等待伊人,取名“御风亭”,在亭上题诗:水际跨长虹,一亭俨孤峙。放袂此中行,飘飘何所止。
又又一日做梦:梦里我住在一山洞,一日拉一个小推车出门,买一些瓜果蔬菜回洞里,路上遗失鞋子一双,但我一点也不在意。在一场暴雨前赶回山洞。洞有“萍”字标记,洞内石壁写着“人间至乐处”。
如此梦境,数不胜数。幼时看《包青天》,梦包拯梦展昭;稍大时偷看祖父的《隋唐演义》,梦程咬金三板斧梦秦琼卖马;再大些看金庸,梦塞上牛羊空许约,梦风陵渡口一遇杨过误终生;再大些梦海子梦顾城梦徐志摩泰戈尔……最不可思议的大学毕业前夕,梦到马克思,送我一颗糖,他告诉我:吃下去,这是一颗充满哲理的小糖,吃下去你就有一个流畅的未来。
身心如梦,纵情春秋,真是自由又洒脱!
相传,苏东坡贬谪至海南儋州期间,经常背着一个装有酒水的大瓢,在田间地头边走边唱,过着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一日,他遇到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婆,这位老太婆看到苏东坡的境况,便对他说:“学士昔日富贵,春梦一场。”苏东坡听后,深以为然,便称这位老太婆为“春梦婆”。春梦婆,春梦婆,拍手笑呵呵。是亦一东坡,非亦一东坡。
人生在世,大梦一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先睡一觉,我才懒得管此文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