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心陶然，独享拾趣花海的惬意，又回到多梦易醒的岁月，心心念念的总想再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想到这儿，我什么话都没说!那趋于味美香醇，汤汁诱人的担担面，如几多情苦的风歌，总似我锋芒出之。唉!一筷子下去，食不甘味，心中不免呈现出涣散性梦游，不合时宜的有些惆怅，有些失落。
然，我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浅薄者，还在追寻“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掇拾情感。如顽童一般气喘吁吁，蹦跶而行。
半晌停顿，这事热闹一阵也就烟消云散了。岂料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这则烦恼再次被大家提起。神情口吻间，那些反复捶打和漂洗的浪漫，时断时续的情愫，也是轻轻一语带过，全然没有热络招呼的雅兴。
听朋友一席话，谦恭地端着一壶酒……猜到了，都是缘分。我阅人无数，不觉寻思道：“为何总要睁一只眼，让另一只眼闭着脱俗呢?”
我执着地俯身斟酒，巧妙避开语言的陷阱，靠着这张沧桑的老脸和三寸之舌，试探出借题发挥的路径，竭力燃烧自我。
吃着吃着，奈何嘴里念念有词。我藏着对烟火拾味的眷恋，连食欲都控制不了。即使担担面碗碗见底，也绝不假手旁人。
此人姓彭，我背地里叫他“死胖子”。现在想起，这个让我倒霉的男人，巧借莽汉粗野之影，在善后桥上一路撒尿，兜转欺我“卓越家具”的经历，言犹在耳。
于此评价，举个例罢。这简直就是喉咙里一进一出的痰液，存其本味，渗透到跟不上舌唇的反应……这厮该注意口腔卫生了。
2
千秋繁花在，徜徉味香韵。我对乡梓的印象，总是从“李信元担担面”开始。其声呜然，可见最平常的诉求，只为满足酒食征逐。
“幺师，煮二两担担面，一瓶‘歪嘴郎’，再来一份折耳根拌胡豆。”
这约定俗成的午餐，故而极能开胃。我顺着意识的经络一路咀嚼上去，随俗应答，一抹嘴才知道，这种喜愠之色的“勾魂面”，于我而言，是那份香醇、顺滑、细腻的感觉，直接融入灵魂深处。
闲谈半刻，玩笺错梦。我和彭胖子在这里，窸窸窣窣一阵，仿佛麻辣鲜香跃上舌尖，享有“破天荒”的共同利益。如此反复聚合，“宁伤感情不伤胃口”所赋予的形式，语焉不详。谓之，弄酒使气，汗涔涔而下……唯有酒精兑水的混合味，闻之不行不至，糊里糊涂地达成投资意向，毫无避忌地冲动为跌碎的浮躁买单。
由于经济回暖，房地产业持续拉高，我兜里有些闲钱，不免被他过甚其词的谰言“熏陶”，再经口感顺滑的担担面锤炼，总是滋生顾盼自雄之气。之后，流转重重，过度放纵自己的想象，顿获无限之效，使我又回到故乡为衣食奔波，寻求另类的栖身之地。
话说回来，不幸而言中。他忽悠了我，随即引发春风得意的窍笑声，嘴角带着的胡须微微张开，像挂在灶台上的鬃毛刷，似火飘火辣的恶言与忿言，把“李信元担担面”进食的客人都弄得口吐芬芳了。
我抬起头，佯装不懂，饶有兴致地瞄了一眼，该咋着还咋着。
“喂，胖子!靠一碗廉价担担面换取我的投资，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他转过头，全场一下子鸦雀无声，随即一声响屁，从腹中升起一阵“噗噗噗”的哈气，欲辨已忘言……我高下立判，一看，足以让昏暗幽昧的面馆，在三伏天里尚感寒气逼人。倘若不知如何分割粗鄙言语，则事将无然，留点笑迹罢了。
这一笑，何等无奈。我是持有敏感神经的完美主义者，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快乐是装给别人看的痛楚。
在耀眼的灯光下，“卓越家具”迎来了张灯结彩的日子。在多彩的光影中，彭胖子释放出一种内在的假相，拐了几个弯，拖延一个多小时，竟捂着肚子来到我身边，佯装是炙手可热的资本新贵。其意若曰，喳喳呼呼的也没见他带来一个客户。
此等做派，有不协调之嫌，如一生刀尺在手，均深堪玩味。
我，于人憬然而悟，对无常和虚空早有识别。不用说，灯光哗啦啦泄向竹编店招，眼睛眯翕着，只愿开门大吉。
“行啦，该进去了。”
他，纹丝不动站在门口，先是嘿嘿地笑，紧接着干馋我的资源，看蜂拥而至的客人和不少网红小姐姐前来打卡拍照，径直走到声响星光的大厅，顿觉豁然。他在我的话语里复活了，透过清幽光滑的镜子窥视购物的美女，很适合拍摄“港风”写真。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有一圈飘动着花瓣的“太阳花”，像火苗一样在跳动，流淌着折扣价的玄机。
他不慎打了一个嗝，抹了一下嘴巴，而一时忘记自个儿的角色，废话多得不得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位仁兄是档口的小商贩吗?姗姗来迟的德性，毫无自责之意，还一副憋得脸色通红要带胆的样子，嘟囔着，吆喝着，“嗡嗡”地胡乱质疑我的经营理念。故而，他裹挟着利益无知前行，如那开错的“票据”被废纸都接纳，甚觉好笑。
倘说，他带眼识人的派头，掐算着“背后插刀”的用意，欲唬我。作为合伙人，思绪逸出，为了提高卖场的辨识度和竞争力，我拿捏到妙处，无法容忍他冷漠的语调。当然，我也想忍!与人为善，不是弱，是品，也是德。可他，直搔人生痛痒，一梱梱地添柴烘火，自成极端也。
我一看便知，说他无常，则轻为奸藏。其匪夷所思的“自杀”行径，竟是一时骚动不宁的臆测。乍一看样子，只为争朝夕之利，犹见可怜：
博弈难状，处处逼仄。
饱览凉薄，岂止心情。
于是，我将约定追加投资的细则复述给他，却换来一张惶惑的面容。他不太稳重地站了起来，用嘶吼来表达意愿，留下“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没想到，回到半熟的情谊，更易认知他贱义趋利地抗拒之心。竟口之于情，唏嘘失公允。
福星高照，有同听焉。我应对这人世的慷慨，付出了“惨重”代价，收回他的罪孽，掀起“善因祸为福，转败为功”的滔天巨浪，而别有鼎沸的欢愉。
这时，事已至此，很难心平如镜。我经商多年，有一点浩然之气，无限旋落的思绪，置身于星空之下，能读出立场。这是否暗示：我灭了“全屋软居，私属定制”的蛊惑，也吹散了千里快哉的梦境。
扪心自问，我这样性情洒脱之人，抛弃前尘往事，有抚创安神止痛之效。转圜之间，也有预感，夹杂着“商言商语”的句式，像松子壳一嗑就开了，不过说说罢了……
3
世事如镜，日居苦境。我观之笑而不语，及时止损，催生悬想，不免有徒怀忧心之惑。肚子有点饿了……
其实，体会到了。我与彭胖子之争，看清他鼻青眼肿的倦意，依样葫芦地停在此间，言人是非。即便敏锐地感到腮帮子都吹麻了，也让自视甚高的他，有一股说不出的汗颜无地。
我在这秘不示人的缠斗中，看起来淡然无心。虽不乏随心所欲的妙句，但把所能给掏了尽光，大体上演绎着尔虞我诈的游戏。
喟然长叹，哪壶不开提哪壶。靠一碗沿街叫卖的担担面来解决问题。真可谓：
五味浓汤一勺油，银丝缕缕无忧愁。
三餐四季一碗面，惊弘辣香似言谏。
嗟乎，亦非自欺。“走井串灶”的担担面，差点让我深深反省。面条筋道，举筷细细如线;香浓可口，咕嘟清香一碗。恰如春雨一落的脆哨、肉哨，酥脆易碎、油香满嘴。是该换换口味了……
我从偏颇到失察，守着煮面的锅，待到揭盖时，却始终难掩愁绪。其绝妙和深刻之处在于，沸水在缭绕中借香，又能在浓稠中防黏，好像把清冽无涩味的牛肉看成了口碑不尽如人意的“死胖子”。要不是“哧溜声”伴随着浓郁香气逐渐飘散开来，恐怕他早已被切成肉块。
咸也好，淡也好，生活还将继续。在“卓越家具”快要倒闭的旋律里，转移矛盾是常有的事。时而落魄，时而豪迈。我的眼睛里放射着不屑的亮光，依稀漏出几缕隐约的失望和平平常常的滋味，也翻弄出一些花样儿。
总之，烦闷怨艾，避而不及。“李信元担担面”以其独特的调料方法，将切好的牛腩筋和姜粒、蒜蓉、泡椒、醪糟汁一起码味两小时，再入油翻炒五六分钟后，加入沸水，慢火炖煮，直到有了弹性，软糯入味，熬制成香喷喷的红烧牛腩。呵呵，从饭桌上倒上清香的秘制酱油，撒上姜米、芽菜、小葱等调料，各自搅拌着燃烧的激情，铺天盖地地缠绕住了麻辣咸鲜的风味。
渐渐地，使之面目转进。我与“李信元担担面”的缘分，皆因彭胖子的关系，言谈中不免略显遗憾，如踢毽子一般踢到九霄云外了。
我信奉兵贵神速的处世哲学，围绕着新事物的心境，由隐而显。哪怕投资失败，也绝不会做神仙下厨看稀罕的旁观者。亦如陈眉公所言：“放得俗人心下，方名为丈夫;放得丈夫心下，方名为仙佛;放得仙佛心下，方名为得道。”
人间至苦，细薄如丝的担担面，亦有一嚼之快的梦萦。蓦然间，我在风烟惨淡中与他纷争，还没来得及与“卓越家具”好好告别，就在观念的碰撞中打翻“面碗”……
而我，掀开桌子，放下所有，径直走向他质询一番。亲闻其语，乍喜乍愕一阵“乱劈柴”，是言约意丰的智慧使然，还是聊以慰藉，扬鞭摊牌?
自思量，话无趣。我在“卓越家具”每贱卖一件商品，就等同于买一个纵飞尘起的教训。最终，为避“虎狼”之害，换来言志所需，气禀有然。
叹曰，自问自备，存其可鄙的跋扈和担担面的本味，也不能没有隐私。可我，还真想温柔地诘问“狗坐箢篼不识抬举”，究竟出自谁人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