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雁塔片刻，楚瑶质疑：“说来也怪，世人尽知大雁塔与唐僧玄奘的典故，却鲜为人知小雁塔与唐僧义净的典故;厚此薄彼，缘何如此?”
金英姐笑道：“不就是第一个食蟹人的道理么?相传数千年前，江湖湖泊中有一种双螯八足、形状凶恶、遍地爬行的怪物，不仅擅长挖洞致使稻田缺水，还屡屡用双螯伤人，时人称之为螃。后来，大禹治水江南，派壮士巴解督工;却因螃虫侵扰，屡屡妨碍施工。巴解便想出一法，在城边挖掘围沟，灌以沸水，将螃虫烫死。不料，被烫死的螃虫通体赤红，越发令人望而却步。只有巴解走上前去，将其甲壳掰开，斗胆咬了一口，才知此怪物味美香浓。从此一夜之间，令人畏惧的螃虫变成了家喻户晓的美食。后人为感念巴解的敢为天下先，便在解字下加了一个虫字，改称此虫为蟹。螃蟹一词，由此而来。”
我感言：“只可叹，敢为天下先，此五字真言，说来容易做来难。试想，倘若壮士巴解所吃的那八足怪物，不是螃蟹，而是蜘蛛;恐怕流传至今，就成另一番啼笑皆非的典故了!”
楚瑶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未必可笑。传闻在那南蛮之地，就有烤蜘蛛为食者，早已世代相传数千年。再说了，我等秦晋本地，不也有人烤蝎子为食么?由此可见，即便壮士巴解是第一个吃蜘蛛的人，也绝非笑话。兴许，蜘蛛也是人间美味之一呢!”
我忽然顿悟，自语道：“噫!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如此说来，想必那蜘蛛的蛛字，或因某个姓朱的人第一个吃蜘蛛而来!想必那蝎子的蝎字，或因某个姓曷的人第一个吃蝎子而来!——但既然如此，那老子缘何又曰：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呢?”
楚瑶不禁笑道：“小姐又魔怔了!”
金英姐：“你又小糊涂了不是?忘记《道德经》之书名了么?道生万物，且内涵于万物;故老子曰，道乃是先天一炁、混元无极、众妙之门、万殊之宗。而德字，乃是修道者为人处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法;故老子曰，有德者方敢为天下先。而老子在其所著书中，又自谦无德，故曰不敢为天下先了!”
我彻悟道：“多谢指教!”
她却笑道：“真要谢我，自罚一杯!”
我只得自罚了一杯白酒，辣得直吐舌头;脑筋一转，又道：“饮宴行令，违者罚酒，才有意思。不如这样子好了，咱们三人，就以那雁塔晨钟为题，我来起个头，轮流联诗一句凑趣，大战数十回合;意趣不佳者，便罚酒一杯，大家以为如何?”
金英姐耳语楚瑶，窃笑：“才罚酒一杯，就原形毕露，急于扳回本了!”
楚瑶笑道：“就依小姐的!”
我便摇头晃脑地吟道：“——与其誉尧而非桀!”
金英姐笑道：“庄子这句，也能入诗?”
楚瑶笑道：“也罢，小姐敢为天下先么!第二句我来接，——不如化道两相忘!”
金英姐：“——雁塔晨钟残梦醒!”
我正苦思第四句，不曾想在雅阁门外，竟有冷冷的嗓音传来：“——千秋胜迹总苍茫!”
此声似曾相识，我抬眼望去，却见山儿、秦瑰正领一人走入。但觉此人高大清瘦、目光阴沉，白布衣衫，行商打扮;头戴一顶斗大的笠帽，几乎遮住了其半张脸面。
“是你?!”，我脱口道，心底里浮现出数月前的一幕。
……
我将蓝鸽藏于“自在亭”圆桌下，继续抄写《邸报》。才写几字，忽闻前院传来嘈杂人声。正纳闷时，众家丁已然尾追着三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彪汉，纷纷囔囔地闯入后花园中。一时间，马嘶人叫，上下惊动。
此三者，皆肩挎一杆又细又长的鸟嘴铳;马颈两侧，另挂一柄鎏金铁锤似的三眼铳、一柄鞘裙编织排穗的绣春刀;个个鲜衣怒马、杀气腾腾。其中二人，皆头戴缠棕、毡笠的中军大帽，一穿红紵丝纱罗衣，一穿青绿锦绣服，皆系锦衣卫常服。为首者，则头戴软翅乌纱帽，身穿龙首双翅、四爪二角、鱼纹类蟒的飞鱼服，生得目光阴沉、高大清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