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看完你的信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向你诉说我的思念......”这是高中好友英子充满浓浓思念的回信,她的信纸上还有泪痕留下的褶皱。“我最大的爱好是踢足球,高中学习紧没时间踢,现在上了大学没课我就去踢足球,还自己买了个足球......”这是高中不曾交流,看上去很内向的一个孔同学的信,除了和我一样默默地喜欢王杰,我还重新认识了他不一样的另一面。“我现在名声在外,各种证书一大堆,还有个红色的像结婚证哈哈......”这是一向活泼能干,后来工作步步高升的刘同学向我介绍他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这些二十年前的信件把我一下子带回到了那个多愁善感的十几岁大学的青涩时光,那时候的日子真的是寂寞又热烈啊。
曾经和一个朋友开玩笑地相约等年纪老了就坐在摇椅上阅读旧日的信件回忆往事,没想到人到中年就已经开始怀旧了,回到老家兴致勃勃地爬高取上珍藏了二十来年的信件,好在现在生活水平都好了,没被子神们当饭吃掉。
现在通讯发达,写信几乎被集体遗忘或抛弃了,但是2000年左右的时候电子通讯还没兴起,八零后的我们也体验了比较传统的书信往来的末班车。高考后我们各分西东,怀着不同的心思走进了未知的大学。最初的日子是认识新同学,适应在离家最远的新城市吃住生活,一切停当之后就是孤独和思念在心头长草。对生活的不满、对未来的迷茫、对感情的希冀都让我们变得无助、脆弱与敏感,我们开始想念亲人和朋友。距离的遥远、电话费的昂贵让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写信这个古老又浪漫的联系方式,可以说那几年我们写了这一生最多的信件,寄托了我们一生最浓烈的情感与期待。
因为对自己高考成绩的失望、对专业的不满让自己内心灰溜溜的,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联系,是几个好朋友的来信慢慢熨帖了我的寂寞与失落。最初与我联系的是高中知心小鱼同学,一向优秀的她高考分数挺高的,但是信中也描述了对大学的不满和遗憾,还无数次向我讲述了学习外语的趣闻,也让一向失落的我有了些许安慰,每次看她秀气整齐的字迹也是一种享受,看着她长相越来越像个外国人的照片,也让我忍俊不禁。也有一些比较要好的男同学来信,也多是初中和高中经常打交道比较熟悉的哥们儿。有个刘同学信里还会开玩笑地称呼我为“xx小弟”,看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天马行空的语言似乎人就在眼前,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机缘巧合,老杨同学大概率不会那么频繁联系我,为了让我撮合他和暗恋的女孩,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让我当红娘帮他周旋。没想到,他的姻缘未成,我倒是和这个女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当然联系最多的都是性情相投的初中和高中女同学,每次来信都是厚厚的好几页,像聊天一样事无巨细娓娓道来,生活的趣味和丰富的学习甚至情感秘密都会向我诉说,感觉距离并没有拉开我们的情谊,甚至比忙碌的中学时期还亲近。她们还会花心思把信纸叠成各种形状,精心挑选精美的信封和邮票,每次都有爱好集邮的同学索要,善良的我不懂拒绝只好忍痛割爱,所以留存的信封还留着撕扯下的空白和剪切下的残缺,现在看着不完整的信封都有些后悔当初心太软了。
在一个朋友的鼓励下,我鼓起勇气给高中老师写信,介绍了我的情况,诉说了我的悲哀和失落。她在工作和照顾幼小的孩子的百忙中给我回了信,像姐姐一样安慰我鼓励我继续努力,在她的心里我是个上进、诗意的好孩子,是值得期待的好学生。她还贴心地随信附上一张她和宝宝的照片,看到她认真娟秀的笔迹和照片,我内心波澜、眼睛湿润,我没有理由颓废和放弃梦想。多年后再读,更是感觉情感历久弥新,照片里的宝宝已经是英姿勃发、学业有成的帅小伙子了,而我和老师也已经是多年情谊未断亲如姐妹的知心朋友。
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个朋友辗转打听了四五个人才得知了我的地址和信息,并且在我生日之前写了一封信,因为不确定地址是否确切只是简单一页短短的信纸,但是却足以让我温暖。“因为不确定你能否收到,所以这次只是尝试,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下次补上。”是的,这个温柔的朋友总是那么细心体贴,联系上之后他就陆续在每个节日和生日连信一起寄来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明信片、书签、水晶风铃、我喜欢的歌手的VCD、风景和照片......因为过于亲密而被舍友贴标签为我的男朋友,那个年纪的我们彼此都是害羞、内向、胆怯,也许是青春岁月里一种特殊的存在吧。其实每次我们的书信写得都很生活化、随意化,无非都是学业上的烦恼、生活的无聊、未来的迷茫之类,但是这种你来我往、你问我答,在时间的撕扯和沉积里那些琐细的烦恼仿佛已经无关紧要,那些问题答案也似乎无足轻重。我们沉浸在书信传递的隐秘情感中,期待、享受、向往、心动又恐惧,这样也挺好,可以做永远的好朋友。虽然各种原因,我们像风筝各奔东西,偶尔想起也是惘然,但是这些信使把我们的青春留在了那个最美丽的时代,多年后只有感激,感恩朋友的温柔陪伴。
大一大二的时候信件是最集中的,因为那时候除了课业没别的事,有些大学都没有配备电话,后面的几年陆续都安装了电话、课业之余也开始实习、电脑通讯开始普及,我们学会了上网,慢慢接触了电子邮件和QQ,联系方式从书信转移到电子方式,临近毕业的时候都陆续有了手机,发短信就更方便了,宿舍里短信息铃声此起彼伏,我们再也不用望眼欲穿煎熬等待了。电子方式彻底把我们的书信远远甩在了历史的烟尘里,而我们轰轰烈烈的青春也跟着呼啸而过,飘远了。
2004年毕业,我们把积攒了四年的行李邮寄回家,怀旧的我当然不会扔掉那些积淀了四年情感和青春的信件了,这二十年也是陆续辗转了好几个城市,但是那些信件一直静静躺在老家的柜橱上面,每次回去想起来就拿下来看一眼祭奠一下青春,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它们还安然无恙地在那里等着我去重温,毫无保留地带着我穿梭回旧时光,合上的一瞬间回落现实,仿佛失了神。
在时间无涯的宇宙里,我们都说月亮是岁月的信物。对沧海一粟中的我们,这些俗世的普通人来说,我们的信件更是我们人生小岁月的信物,它承载着我们当时当地的情感和寄托,带着我们的期待飞越千山万水,带着太阳和月亮的气息来到不同的目的地。多年之后再次看到这些厚厚薄薄的信件时,闻着那些日月之气,我们的心也跟着翻阅了岁月的千山万水,仿佛重活了一遍,我们的青春在岁月的信件中获得了永生。
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你还记得你青春的样子吗,你还留着那些岁月的信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