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太阳总是那么热烈奔放,夏日的月亮也总是那么静谧慈祥,千古以来,它们见证了人世间的沧桑巨变,也见证了无数个季节的更迭轮回。岁月匆匆,人生如歌。自幼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我,对农村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种下了深深的情感和记忆,那遥远的村庄,还有村庄里的那些事儿总能在平日的光影间回放,特别是七八十年代里的那些陈年往事至今还历历在目。
夏天到了,中午骄阳似火,知了在绿树丛中声嘶力竭的叫着,一会儿吱吱吱……一会儿又叽叽叽……这棵树上叫停了,另一棵树上又接着叫,此起彼伏,天气越热,叫得越起劲;蜜蜂在土墙外打了无数个小洞穴,成群结队的在嗡嗡地飞进又飞出,不知忙些什么,好像比正在抢“双抢”的庄稼人还要忙;蜻蜓在天空下飞来飞去,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红色的,绿色的、还有灰黑色……它们一会儿在门前的枝头点一下又跑了,一会儿又在池塘里荷花上点一下,又飞起来。午饭期间,庄稼人总喜欢捧着一大碗米饭,米饭上面夹满了杂色的蔬菜,三五成群的邻居们坐在门前或屋后的老榆树下,或是老槐树下边吃边唠家常。尽管双抢繁忙,午饭后人们还是要休息一会儿,因为盛夏的中午外面就像蒸笼,实在太热了。可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们是不会闲着的,他们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竹杆顶头系一个小网兜,网兜封口处穿上一根长长的尼龙线,一直拖到竹杆下方,一个自制的套知了的捕捉器就做好了。然后举着竹杆,在树下仰着脑袋,瞪大眼睛,仔细察看知了扒在树上的准确位子,再轻脚轻手的将网兜套在知了身上,知了起飞时撞进网兜内,于此同时拉紧竹杆下方的尼龙线,此刻,知了会拼命的叫着,吱呀吱呀吱呀……像是在喊救命似的。捕捉到的知了用一根细线将其颈部拴着,不能拴得太紧,太紧了会要了它的小命,要像套狗绳似的才行,然后再拿去逗小小孩玩,牵着到处跑。比捕捉知了更容易一些的就是掏蜜蜂,在家找个带盖的小瓶子,再折一根细小的树枝做个小棍棒,把瓶口对准藏有蜜蜂的小洞穴口,歪斜着把棍棒插进洞里,然后拔动棍棒,蜜蜂便嗡嗡地飞进瓶内,再把盖子盖好,就这样一窝蜜蜂很快便成了翁中之鳖。最难的算是捉蜻蜓了,等蜻蜓落在枝头或草垛上的时候,从远处就轻脚轻手的挪步靠近,刚备好架势,蜻蜓便逃之夭夭;有时伸长了胳膊,把拇指和十指拉开,并调整好它们之间的距离,像个半张开的鸭嘴巴,从远处就瞄准着蜻蜓翅膀,两指掐的一下,蜻蜓又飞了,狡猾的蜻蜓就这样常常逃过一劫;但有时也经常能捕捉过许多蜻蜓,把捉到的蜻蜓拿回家放在蚊帐里,让它们吃蚊子,常常蚊帐内东一个,西一个,比蚊子还多。至今不知蜻蜓是否真的能吃蚊子。
一天一暴,坐家割稻(意为每天下一场雨,谷物一定能丰收)。但每天的一暴又给晾晒稻谷和稻草的庄稼人带来了诸多麻烦,特别是午饭期间,天气说变就变,六月的天,孩儿的脸,一点也不夸张。有时一家人正在吃饭,忽听远处闷闷的雷声传来,“打雷了,又要下雨啦,今天场地上晒满了稻谷和稻草。”。父母便提醒道。这个时候,母亲还经常说,瞧瞧雨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东边雨不过河,过河就淹死老公鹅”母亲指的是村东边的那条河。此话也不是她瞎编的,应该是有理有据的,也就是说东边的雨若是越过了河,会下得很大。一听母亲说这话,我心里就发怵,感觉大暴雨太可怕了。话音未落,又听生产队队长大声的喊着“雨来啦!大伙赶紧出来抢暴!”这是老家人们惯用的名词,抢暴就是在暴雨来临之前,把场地上所晒的谷物收起来。特别是在盛夏的中午,经常有人惊呼“抢暴啦!抢暴啦!天快下雨啦!”听闻此声,人们会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活儿,即使正在吃饭也立刻放下饭碗,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往打谷场,有的拿着铲耙,有的拿着谷耙,有的拿着扫帚……,既紧张又慌张,大人小孩齐上阵,丝毫不敢懈怠。
虽说是集体财产,大家自觉性都很高,决不能让集体财产遭受一点损失。“快点,先收稻谷,再收稻草”。有人在提醒大家,于是,一部分在前面用谷耙推,一部分人在后面用扫帚扫,还有的人抱来稻草准备把已收好的稻堆盖起来,这时候每个人都使出浑身力气。雷声越来越近,风声越刮越紧,乌云滚滚而来。“雨来啦!下啦!下啦!”有人呼喊。顿时整个打谷场尘土飞扬,人声鼎沸,雷声、雨声、风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只见一堆堆稻谷迅速地隆起来,大一堆小一堆的,稻草也快收完了。雨越下越大,淋湿了庄稼人的衣服,也滋润着庄稼人的心田,这是一场暴雨,也是一场喜雨。就这样一场紧张而又激烈的“抢暴”战,在人们的相互配合,全力以赴中迅速地平息下来了。
庄稼人总是从日出忙到日落,到了晚上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夏天的夜晚,不仅炎热,更是热闹。外面蛙声四起,呱呱呱……绵绵不绝;屋里屋外,到处是蚊虫乱撞乱飞,在耳边嗡嗡乱舞,闷热的天气并随时遭蚊虫叮咬,又无力抗衡的那种无可耐何的心情难以言表。在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只有一把蒲扇的日子里,你又能怎样呢?好在我们村子里有一块风水宝地,那是个叫做“岗头”的地方,位于村落中间,方圆两百米左右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建造房子,地势稍高于其他地方,到了晚上既没蚊子,也很凉快。所以村上的人们一到傍晚,便从四面八方把凉床(竹制的纳凉单人床,大小不一)搬到岗头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家就有好几张,整个岗头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凉床,密密麻麻。闲暇的老幼便早早来此纳凉,凉床多了,大人小孩也多了,当然噪杂声也就更大了。晚间还没正是入睡前,有小孩哭闹的,有大人们谈笑的,有提前入睡打呼噜的,还有来来回回啪啪的拖鞋声,咳嗽声,摇蒲扇拍打声,不绝于耳。但是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照样能安然入睡,渐渐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小,渐停渐止,人们慢慢的也就进入了梦乡,沉醉在夏夜的宁静与温馨中,享受着夏日里最幸福的时刻。有时天气突变,半夜里被惊呼声打破梦境,“下雨啦!下雨啦!”又是一番驴嘶马叫,小孩子哭闹声,大孩子不肯起床的哼哼声,父母喝斥声,天空雷声雨声,起起落落,一片哗然。有些刚中梦中惊醒的人们不知所措,穿错了拖鞋的,搬错了凉床的,甚至抱错了小孩的,乱作一团,忍俊不禁。雨啪啦啪啦的下着,驱散了夏日的炙热,也驱散了所有的烦躁,带来了丝丝凉意,刹那间整个村庄便沐浴在夏夜的雨幕里。
夏天,又一个夏天就这样在庄稼人的忙碌与喧嚣声中慢慢落下帷幕。夏日的乐章里总是一半炎热,一半欢快,一半清凉,一半期待;生活的美好也在于一半人间烟火,一半山川湖海。如今,我总想把关于夏天的故事写得长一点,把美好的日子过得慢一些。在这个如期而至的夏天里,愿我们都如夏花般绚烂,拥有美好的未来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