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病房四周墙面雪一般的洁白。
一根从房顶悬空而下的铁制挂钩,勾着三、四袋不同颜色、药效的塑料袋,其中,一袋药水正通过一米多长的输液塑料管,滴答、滴答,慢悠悠地顺势而下,注入我的右手血管。
记忆中,住院的感受,已经陌生了很长时间。前些时日,言传又有一波新的疫情且危害性十分了得病毒在不声不响地肆虐蔓延。起初,自信满满,也没太在意,时隔不久,果然中“招”。一开始,嗓子略微干涩、似有炎症。本以为是小毛病,拼个实力,自主对症用药,感觉能扛得过去。不成想,我是高估了自己:炎症日见加重,最后喉咙疼得连吞咽、讲话都觉着困难,以致茶饭不思,苦不堪言。不得已,赶紧入院就医,医生厉色严辞:病状急重,必须住院诊治,以观后效。
好家伙,真是不经一事,不知其难。到了医院,才真的晓得,什么叫服从、听话。为了能早日消袪病痛,你是病人,管你情不情愿都得老老实实做好配合治疗工作。
为了把病患——急性喉头炎症打压下去,感觉医生也是下了“狠手”——第一天上午,一次性上来就是三、四大袋药水,全部吊完,需在病床上静躺三个多小时,半天的时间什么都不能干,连看手机都十分不方便。平日里瞎忙乎,我是少有时间闲下来的,一下子被不大不小的病痛硬性绑架,失去了“自由”,一时还真的很难接受——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干躺着,一分一秒,时光还真的难捱啊!
静卧病榻,胡思乱想中,我忽然觉得那句常在别人嘴里念叨的话说得还真有些道理:“往往已经拥有的东西不去珍惜,一旦失去,才觉得珍贵。”好像就是眼下我的现实写照。好在,我的身体虽然受控于吊水不能随意下床走动,我的大脑运动却可以不受限制不停地自由飞翔——行动自由对一个人而言是多么地重要。人无病无灾的,哪儿哪儿都好,一旦行动自由受限,处处都不方便。也正是因为短暂的不自由,愈是扼止不住执拗的思绪朝着“自由”的方向去拐弯。
于是,关于“自由”的话题,一下子许许多多的信息便在头脑中倒海翻江起来——关于“自由”,我想到了,早年,在中学学过的叶挺将军身陷囹圄在狱中写成的《囚歌》那首诗,叶将军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被禁被囚,他渴望能重获自由,却表现出凛然正气、铁骨铮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强决心;我也想到了不久前某摇滚歌手唱过的那首风靡街巷一时、流行的“像梦一样自由”铿然苍劲的歌曲;又想到了,社会上、媒体中曾经被一些人津津乐道、追求的所谓“财富自由”的一些说辞和想法……
在大把闲卧病榻时间里,我反躬自忖:自己也算是一个知足且容易小满即安的人。今天,我们已无需再像革命先烈和叶将军等无数先烈志士那样去用鲜血和生命、出生入死换取我们的自由。我们正悄然享受着眼下大美的幸福生活和自由却是实实在在的,我们既然拥有就当倍加珍惜。但我也不希望我们的现实生活如同那首歌所唱的:像梦一样自由。梦是什么?梦总是虚无缥缈的。
在梦里,可以无边无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马行空、电闪雷鸣,恣意挥洒。而一旦梦醒时分,落脚现实,却皆为黄粱,好梦一场。我也羡慕过人们所说或追求的所谓财富自由。我亦是凡夫俗人一个,谁不爱财富自由呢。现实生活中,确实不乏这样的人,财富自由前,他们能审时度势、把握机遇,勤奋刻苦,迎风斗浪,勇于担当,腾飞翱翔,成为人生赢家,获得了财富自由。一旦财富自由之后,有的人能保持头脑清醒,不忘初心,秣马厉兵,乘胜前进,攻城略地,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有的人则被成绩冲昏了头脑,带偏了方向,沉湎于自我陶醉,裹足不前,享受于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最终落得为世人所不齿,被时代所淘汰。
落得“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下场。现实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还有些人为了能“财富自由”竟不择手段,虽然可能自由一时,最终逃不脱东窗事发的结局,落得没了自由还玷污了声名悔不当初的尴尬境地。那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古训,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殷鉴不远,唯有如此,我们到手的财富自由才可能行远致深。
我想,我也不是鲁迅笔下《第三种人》文章中说的那个“拔着自己的头发要离开地球,离不开而焦躁着”脱离现实的人。再过几天,待身体康复还我以自由身,我又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于是,辗转病榻,心旌摇动,冥想连连,兴奋地憧憬着我自己能够获得或是希望的“小自由”——闲暇时光,除了写写画画、摄影爱好之外,我更独爱驱车自驾,走南闯北,找寻祖国诗画般美丽的自然风光。去过新疆,去过西藏,我还疯想跑遍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山山水水,饱览异域风光的同时,领略各地风土人情。
人生在世,不过生老病死、衣食住行。人人渴望行动自由之外的畅想会有许多许多,但人的欲望总不能贪多务得,没有禁止。能在生活的一个点上,少些掣肘制约,多一些真诚和信任,就会令我满足好一阵子。至少,现在,有一点,我对自己身染微恙,在短期内恢复正常自由行动是很有自信的,医生通过每天的查房观察,也已经同意了我不久出院的请求。
我更对我出院恢复行动自由之后,在精神自由之外的方方面面能一如所愿,无所顾忌,放飞自由的生活充满了信心,感到欣慰。
2024年中秋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