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祖宗荫庇,老家祖房上下两座外加前面后面隔条小巷的一排偏房,大大小小共有十多个房间,有的房间仅有一个门,有的则有两个门,于是就有前门后门正门侧门,合计有将近二十扇门。
以前的门也都有锁的,叫闩,即在门后面装上几寸长的木闩,门外左右一拉,里面的闩就被木梢扣上了,外面的人得用硬铁线制成弯弯曲曲的钥匙插进小小的孔内往上一提才能开锁开门,所以小时候裤腰带上得拴上几把这样的铁线钥匙。
老村五百年了,祖房年龄也在四百年以上,不知道多少代人进去门里门外。村里是一个大家族共一条巷子,里面有四座或五座房子,岭南式的二进合院,即几户人家共进一个大门,走进巷子才进入自家大门。各家都是三间高房子,下面两间小厢房,中间敝开一个天井,通风透气又采光。
我祖辈和二叔家共同居住在两座房子内,几十年过去了,二叔一家早已搬进村边的楼房了,巷子里的几家子也同样走出瓦房住进楼房了,所以那些房间都是人去屋空,仅我父母和身残的三弟留守居住了。现在除了总大门新做不久像模像样外,那些大小房间的门每天都敞开着,任由我们以及邻居客人进出。老旧木门虽然坚硬,但经不住岁月侵蚀已然斑驳陈腐,门下或因潮湿腐烂,或者被老鼠啃咬坏了,没一扇门是完好的,也都再没有闩门上锁过,即便关门也是虚掩的,门里门外任由四季穿梭时光侵蚀。
有人就有家,有家就有门。门是建筑物的通道,亦是家的面子,就叫门面,所以好多人爱装点门面。现代人住楼房别墅,门是铁门铝门合金门,豪华之至。门口都是紧闭的,有铁将军把门,智能锁防盗贼,门上装个门铃,门中安上猫眼,门内能窥见门外,不是朋友熟人是不能开门请进的。门,把别人挡在门外,也把自己关在门里,这似是安全感的不二法门。有一种谢绝叫“关门谢客”,既代表对客人的尊重,也表示自己的诚意与境界,是主人需求一份宁静。
门里门外名堂多着呢。一家或一族世代相传下来的道德准则、处世方法与声誉体面等称为“门风”,名门望族如果出了个败家子,便是败坏门风,一家人都觉得耻辱。旧时家族的一支叫“族门”,若有某个离经叛道的族人便被旋长逐出族门。“门派”则是武术拳种和派别的合称,门派各异,皆因其师承、立场、见解、作风、方法等的不同而独立,传说中国有“八大门派”。而所谓的“门第”,既指一个家庭、一个门派,又意为家庭的血统、职业、社会地位等,比如“书香门第”。门户之分有孔门、儒门、佛门、空门、山门、左道旁门等。门户等级有国门家门,豪门朱门,权门名门,柴门寒门等。
门里门外掺透着人情世故人生百态。人们所作所为的途径叫“门径”、“门路”、“门道”,有的人不走正门而爱走“后门”,不行正道而偏走“歪门”或“邪门”。有的人家有权有势,自是门庭若市踏破门槛,“门限为穿”;反之,失势衰落破败了,又是门前冷落鞍马稀、门可罗雀垃圾多,所以古语云:“门前栓匹高头马,不是亲来也相认。”“门口搁根讨饭棍,三亲六故也不亲。”惭愧的人闭门思过,傻逼的人闭门造车,冷竣的人闭门拒客,炼功的人闭门修炼,心诚的人登门拜访,执意的人破门而入,显摆的人班门弄斧,创新的人自立门户,麻痹的人开门揖盗,尊师重道的人程门立雪;有的人设“门槛”太高,使得有些人望门兴叹;有的人闭门不纳客,常使上门求见的人吃闭门羹;有的人天堂有路偏不去,地狱无门闯进来……
门里门外蕴含着哲理玄机,门里门外情景大不相同,门里是私密小世界,门外是公开大天地。而开门关门又概括我们的许多感觉:开门,带着一股乐观的情绪,人们习惯把它与欢迎、允诺、接纳、公开、肯定等意念联在一起;而关门,则意味着冷漠、拒绝、否定、保守封闭、不受欢迎等,使我们感到可怕可悲无奈,因为关门更多意味着结束,意味着再也无可挽回的结局。
所以,门又是一面镜子,照出世态百相,在许多场合中,门还是人生与社会的自画像。我们一生中的每一个故事大概都有“门”在参与、在见证,门是人生悲喜剧中无法缺少的道具。人的命运之门,就很神秘,也很庄严。
门里门外关乎人生人世,是机会之门、成功之门,还是挫折之门、失败之门,就看开门关门的人是怎样的人,因为门是人生旅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我老家祖宅门口总敞开,因为有九旬母亲留守,因为朗朗乾坤天下无贼,因为村民情浓而方便邻舍来串门,亦因为老村古韵厚,欢迎网友客人进来访古探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