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散文

王晓英:陌上生春草,清明思故人

作者:王晓英   发表于:
浏览:8次    字数:420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0篇,  月稿:0

  陌上生春草,清明思故人。

  哥哥,时光总是令人猝不及防,总以为你一直都在,却突然惊觉,一别经年,恍然就一个四季流转,城南小陌已清明了。流年匆匆,不见故人归,细雨纷纷,潮湿了心头。

  如果风有约,花不误,你是否也随着春天来了?你那么热爱春天,以至把皮囊,躯壳弃之如敝屣,去了你诗里的远方,远在远方的你比远方还远,我们的喉咙嘶哑,我们的泪水全无。你把远方的远归还给故土。故乡的山野上,杜鹃花正盛开得热烈,珠湖的水,碧波荡漾,水阔天宽,那里是你灵魂栖息的地方。

  走出郊外,寻找你的踪迹。杨柳依依地陶醉在春风里,桃花朵朵也别样的鲜艳,樱花似雪花般晶莹;杏花在树梢上俏丽地招摇;海棠花娉娉婷婷,站在枝头浅笑。你看,春天她只顾开花!

  还有你经常去的地方:东湖的水,波光潋滟三千顷;芝山上,莽莽的群山拥抱着古城;姜夔公园里,春和景明,草长莺飞,山花烂漫,莺啼鸟啭,湖光山色,如诗如画,这,不正是你拍之不厌喜之不尽的风景吗!

  春天尚应很美,如果你还在场有多好!你会滔滔不绝讲解古城的人文,历史,风云故事给我听。我拍下一幅幅画卷,想分享给你,却又不知从何处邮寄!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后来才知道,世间少圆满,总是别离多,而真正的别离也没有古道长亭,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一个像往日一样的夜晚,我们还没道个别,你就走出了时间,永远留在了昨天。原来我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见完了最后一面。记得你出事之前的那段日子,我的眼皮跳得惊心动魄,我以为自己庸人自扰,劝自己不要心慌意乱,如今才恍然悟出,原来冥冥之中早有预示,凡俗愚钝的我又怎识得天机,可怎么也想不出天会降大祸于你。

  记得当我们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家里总是祸不单行,母亲请了位女老道士为家里念经避邪。那位女老道士做了法事之后,在母亲的床头架上盖了个红印章,她说:“这个屋里将来定会出现一个文曲星……”多少年过去了,你的成就真的证明了那个女老道士的预言。在你坠落天幕的地方,正是东湖文正桥,“文正”是范仲淹谥号,这座桥是为纪念范公命名的。原来你是坠落人间的星辰,或许你是范公派来人世间执行公务又被调回了天庭。

  雨把万物洗尽,梦把思念拉长。犹记去年的清明时节,你和家人提前到墓地祭拜父亲。因为我还在上班,没能与你们一起去看望父亲,为了表达我不能亲自到场的歉意,你站在父亲墓前与我连线视频,视频里,母亲,大哥,大嫂都在父亲坟前烧香祭拜,你帮我跟父亲说“妹呢还没放假,没能赶来,通过视频问候也可以表达孝心的,父亲会理解的……”我潸然泪下,你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等祭祀完毕,大家都回去了,你还留在墓地,你说你要与父亲说说话。我们知道,你和父亲如同知音,彼此互相欣赏。你是父亲的精神支柱,是父亲一生中精心创造出的完美无缺令之骄傲珍贵的爱不释手的艺术品。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一次看到你,他的眼睛里总闪耀着光芒和喜悦,你如果要去上班了,父亲的视线会一直随着你的背影,依依不舍,直到看不见后,他的眼神里便会显现出失落。由此,母亲认为你是被父亲带走的。父亲的离去,对你打击很大,心里总感觉沉重。回顾父亲一生,也是饱尝人间醋与墨,品尽世间酸与苦的一生。你总是劝我也是在劝你自己:“人活着就是一个过程,没有永久的生命。花开有时落,英雄会暮年,美人会老去,人生最易错。王侯将相也有未遂的心愿,风采卓越的诗人,卷卷也写满忧伤。我们总想人生不留遗憾,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其实人和树一样,越需要得到高处的阳光,他的根越要深入到更黑暗的地底。但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那些富有深刻哲理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畔。

  清明节那天我放了假,你答应陪我一起去父亲墓地祭祀。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骑着电瓶车从鄱阳到珠湖,沿着千亩鄱湖圩堤,一路美景相伴,也一路不错过拍影留念。你站在金黄色的油菜花地,背景是深蓝辽阔的天空,你朝着镜头温暖地笑着,那份暖意,鲜活明朗,如今翻看有谁会信你不在人间!

  伤心江上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千亩圩堤上,水天一色,春风轻拂,浮光跃金,你面对碧波万顷,波澜不惊的鄱阳湖水,悠然神往。那时的你一定思绪万千:“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也曾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吧。

  从墓地回到你家新建的房子里,你和大哥,母亲和我,并排站在客厅门口,以客厅为背景,嫂子为我们拍了好几张合影。你说:“我们原生家庭五人,父亲走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今后要好好地活着!.......”可是你却违背了约定。

  你家的房子建在村后僻静的竹林旁,屋后,是田野阡陌,再过去是山岗坟地。院子里,规划了一块菜地,地里,碧绿鲜嫩的水莱,辣椒,豆角,韭菜……生机盎然,我和母亲还有你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哥在菜地里除草,施肥。明媚的阳光正温柔地洒在院子里,我拿起手机转了个圈,拍下这温馨安暖的全屋风景画面。你说:“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退休就回这农家小院里养老。阳台上晒晒太阳,看看书,倦了就下地种种菜,然后‘采菊东篱下,悠然上南山’”。你竟悠然自得,抑扬顿挫地吟诵了起来:“待我了无牵挂,深山老屋为家,远离人世浮华。忙时修篱种菊,闲时小酒清茶。相邀三五知己,余生共度清雅……”惹得我们大家一笑。这也许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吧。可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重门深锁,人去楼空。

  从珠湖回鄱阳,我坐在你电瓶车的后座,一路你跟我谈了很多很多。你说:曾经年少,那些看不惯的,虚伪的,圆滑的,势力的,阿谀奉承的,不想随波逐流的,嗤之以鼻,不想与俗世同流合污,但自己又身陷其中,有时还乐在其中,你说你最讨厌这样污浊的自己。你说你有两个自己:一个想远行,一个想回家;一个在文字里白马春衫慢慢行,一个在生活里蝇营狗苟为了生活跪地捡碎银;一边崩溃,一边救赎。你说,每个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正面的和负面相互冲突。站在不同角度,位置,利益去想,有时候人生根本辨不清对与错,是与非......

  原来你也有迷茫困惑,可你传递给身边人的都是温暖的力量,你用你的智慧,责任,真诚,亲和,尊重,救赎了你所执教班级的那些在迷茫中徘徊的叛逆期的青少年,抚平了他们在人生路上经受的挫败感自卑感,提升了厌学的学生重新找回了自信;耐心牵引和促进他们走上正常的人生轨道,和解了许多家庭矛盾和父母子女之间关系,缓解或消除问题学生不良的行为,从而减少了学生安全事故的发生。你发表的《我的教育花絮》就是留给教育事业上一份最珍贵的具有实用性价值的教育方法。相比有些无责任的老师,只顾自己的名利,业绩,对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不关注,不鼓励,反而打压,歧视,特别是对那些留守儿童困难弱势群体,总嫌他们拖了班级后腿,直接向家长提出要求孩子转班。

  一个人的成长及求学中如果都能遇到像你一样温暖的好老师,他或她一定是幸运的。正如作家三毛和当代诗人席慕容,两人因遇到的老师不同造就她们不同的人生和心路历程。三毛很不幸,遇到的老师是重视成绩而忽视人格,有强烈权威意识的数学老师,正是这位老师的一次武断,给三毛的精神至命一击,那些阴影,让她有着长达7年的紧闭时光,养成了终生悲观,敏感孤独的性格。她因为有通情的父母,才触发了她最初的写作才华。但她用尽毕生精力都无法从那份伤害中复原。而席慕容则很幸运,她的数学老师没有因为她在数学方面的不足,而全盘否定她,于不动生色中放了她一马,让她有条件在更适合自己的领域里振翅高飞,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里,得到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怜爱与关怀,难怪她对生命充满眷恋,对人世充满信心。

  哥哥,一直佩服你朋友圈大,每天要应付那么多的群体,从小学到大学同学,从以前执教学校到现在执教学校的同事群,学生群,班级群,家长群,朋友群……一生中遇到那么多人,似乎都在你的圈子里,平时互动不断,而你还是群主带头人,平时组织群体活动,活跃气氛。他们有事总喜欢找你诉苦求助,而你总是不厌其烦地为身边人排忧解难。本来担任几个班的班主任就很累很烦,光那些捣蛋学生已够操心的,你还要静下心来寻找灵感,写写文字,可不管有多忙,你还要抽出时间去看望母亲,陪母亲说说话;还要留些时间给家庭,安抚夫人。你的时间总是排得满满当当,连下班走在回家路上,你的大脑都在不停地思考。是否在潜意识里,感知生命短暂,你要利用有限的生命双倍的投入和付出?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原以为山一程,水一程,人生何处不相逢,后来才知道,一别再无归期,相见只在梦里。可别后经年,你很少来我们的梦里。母亲问,为何很少梦见你。我告诉母亲:“哥哥知道您胆小,他很爱您,他不想打扰您,他不想让您牵挂他。”哥哥,我知道其实你一直不放心母亲,一直在牵挂着我们,你和父亲定会在暗中保佑着我们。从故乡到天堂,愿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路近孤山已怕行,王家园里最伤心。

  不敢回到故乡,不敢看那人去楼空的庭院深锁,不敢走向通往你和父亲长眠的山路。小时候很怕坟,总以为那里住的都是鬼,直到你和父亲躺在了那里,才知道,我怕的鬼,是多少人朝思暮想再也见不到的至亲至爱。

  穿过村庄,穿过田野,穿过开满鲜花的山岗,我多想遇见你,在那绿油油的麦地里,仿若看到童年时代的我们,蹲在麦地给麦苗拔草。你说:“妹妮,你要听什么故事?我边讲故事,我们边把这些野草拔完,好不好?”我兴高采烈地点着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头,然后乖巧听话又干劲十足地蹲在地里继续拔草。幼时的我就喜欢听你天马行空胡编乱造的故事,因为那些故事伴我度过了贫困却快乐的时光,那些故事可以让我们饥饿的小肚子,稚嫩的眼睛里,充满憧憬和向往。

  在茫茫人海里,你用电瓶车载着我,穿过那热闹的街巷,在那个陈设着各种美味飘香的蛋糕精品店里。你说:“妹妮,你想要吃什么,就随意挑吧!小的时候,常常看着别的小伙伴吃糖果流口水,骗你以后到了共产主义社会,走到街上可以随便挑选,现在没骗你吧?”我那时笑得多么天真无邪,你还记着童年的玩笑,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么多事在无形中早已安排好,原来离别早就蓄谋已久。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我多想穿过时空,穿过无常,穿过生命散发的芬芳,在茫茫人世间,我们家人相拥,穿过地久天长。

  君从自然来,复归自然去。“白石冈头曲岸西。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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