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未见,蔷薇花全开了。红的,粉的,飘着香。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身未近,花香已拂来。
眼前的蔷薇花,不是一朵两朵零星地开,是轰轰烈烈结着伴开。一层,复一层。一簇,又一簇。丝丝微风吹来,缀满花朵的枝头,摇曳生香,风情万种。醉了,花前人。恍惚间,满架的蔷薇花,化身一群温婉的怀春少女,一律着粉色纱裙,身姿婀娜曼妙。“蔷薇之华,其香如兰。”从诗经里走出来的蔷薇,怎不叫人迷醉。
今春雨甚。清明后,小院东边、西边的栅栏上,蔷薇花的枝叶愈发繁茂,柔软的藤蔓附在栅栏上,向上攀爬。它们又以栅栏为中轴,向东、向西延展。“蔷薇綢繆,百川东到。”小半月时间,已然形成一堵厚厚的花墙,长长的枝条瀑布般向东西两侧披拂下来,飞溅起朵朵粉艳。站在绿瀑前,忍不住要发出“啊”的惊叹,心瞬间被那些粉艳淹没。
花墙东长几株碧绿的芭蕉,不由想起诗人的“红蔷薇架碧芭蕉”。抬头,远山如黛。脚下,汪一池春水。红花,翠叶,绿蕉,清新美丽。像一幅山水画,温暖又明媚。引来了小蜜蜂,“嗡嗡”“嗡嗡”,花间忙采蜜。引来了头顶红冠的大公鸡,胖墩墩的老母鸡,在花下踱步。一群小鸡跟在母鸡身后,低头啄食。高兴起来了,大公鸡索性昂起头,在花墙下亮一嗓子,“喔”喔”喔”。老母鸡也不示弱,紧跟着“咕咕”“咕咕”,低声呼应。林子里,不时传来八哥、灰喜鹊的鸣唱,“啁啾”“啁啾”,宛转悠扬。这些声音丁丁冬冬敲在花墙上,像是在给花儿挠痒痒。花“咯咯”笑了。吐着芬芳。
院子里的蔷薇花是剪了邻家几根枝条,先在盆里插枝育活后,再栽种到院墙下的。而后,便一发不可收。蓬蓬勃勃,生生不息。
儿时的乡下,蔷薇花,多。小路旁,塘埂、沟渠边,旷野里,满是的。一丛,又一丛。有顽皮的小花,沿着旁边的树干往上爬,恰似“绿叶红花媚晓烟”。花朵不大,有单瓣,亦有重瓣。红的,粉的,飘着香。
彼时,乡人不知其学名,因其枝条上长刺,我们便唤它“刺花”。虽然长了刺,还是要去摘。手上,胳膊上,常被划出道道血痕。疼吗,当然疼。却不去理会。放晚学后,天光大亮着,书包来不及送回家,几个小女生相约去摘花。一会儿功夫,各自捧得一捧花来。寻村头的牛背塘埂坐下,机灵的妹妹跑去折一把柳条,几个孩子开始编起来。编柳条这活,我们都干过。两三根柳条交叉编,和编辫子一样,柳条编好了,再把摘来的花一朵一朵插进柳条缝。完工后,几个人戴着花红柳绿的头箍,回村。从村东头,一直走到村西头的小街上。大人们见了,停下手里的活,不忘说上一句:“瞧这几个小丫头,芝麻点大就知道打扮,长大了可不得了。”我们听了,抿着嘴笑,一溜烟往家跑。再不回去,该挨父母训斥了。回家放猪,割草,扫落叶(做柴火用)。嘴里,哼着老师教的歌。发上,戴着花红柳绿的头箍。记得儿时,小学没有音乐老师,语文老师教我们唱歌。“东方红”“小小螺丝帽”“大海航行靠舵手”,都在那时学会的,我们都很喜欢唱。小小年纪的我们,还登台表演过。虽然没有漂亮的演出服,我们依然能开心很多天。我想,再艰难困苦的日子,只要心中有爱,有阳光,亦能长出一种叫“美好”的东西来。
当年帮着种花的那位大姐,已不常见面,说是去合肥照料女儿的生活。女儿身体不好,需常年服药,却坚持要自己养活自己。大学毕业后,在家里接平面设计的活,论件计费,一个月能挣4千多元。大姐的爱人李大哥在外打工,主人家心地善良,知道他的境况后,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平日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贴心照顾。木讷朴实的他,心里记着主人的好,种花,种菜,除草,养鸡,每日忙忙碌碌。李大哥有个愿望,他希望不久的将来,有一种特效药,能治好他女儿的病。如此,他这个父亲,就心安了。李大哥今年就能领取养老金了,是那家主人帮着办理的手续,听说每月有3000多元。这对于李大哥一家来说,是一件喜事。打心底替他们高兴。生活中,再多的不如意,咬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春光里,蔷薇花,朵朵绰约,花香四溅。李大哥又扛着铁锹出门了。蔷薇花下,他的身影,坚韧,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