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右侧工位右角上,黑色手机又飘出谙熟的曲调。不一会儿,老周略带焦虑的短句,贴着我的耳廓钻进耳朵。
“哪个厂房?……我马上到!”
收回停在他急去背影的视线,瞥见电脑左下角,10:45,快吃午饭了。
吃好饭,正准备趴在桌上打盹,门开了。“饿死了,饿死了。”他人跟声音一同进门。浅蓝色的工作服被汗水浸成深蓝,肉乎乎的脸放着光,不知是汗是油。我一看,便知道问题解决了,指着工位上替他热好的饭,让他吃。
老周是我们的安全主管,我的直接领导,大伙儿都叫他老周,我也就跟着叫。目前跟他关系还算融洽,这,也是到这个部门近一年时间磨合来的。初到时,见他有事没事说话带笑,便暗自庆幸。不曾想,意外地发生了意外。
去年,我们单位疫情管控细密。某个上午,他说我信息反馈晚,满脸严肃,声音还大。但凡接到此类消息,不论在家在单位,我立马丢下手里的事,在几个群里转发。群里回复先急后缓,像急雨渐成稀疏的雨点,最后干脆停歇。我赶紧拿出事先打印的名单,找出没回复的人员,逐一用电话或微信询问,有时,还联系不上,这样我的辛苦付出自然不见成效。见老周这样,我将委屈放大分贝释放……
第二天起,我们的交流成了公事急需,直到周六。
休息日慢下来的节奏会加在时钟上。起来吃点面包,喝点奶,拿吸尘器吸完猫毛,手机显示快11点了。还没放下手机,电话来了,是老周,问我PPT做好没?听完人就傻了,这是下周一要用的。我说明天加班做,尽量叙述缓慢,以示轻松。他说就今天,让我快到时打电话,他好到厂门口接我,不容我回话,电话挂了。放下电话,脑子一下灵清了,今天明天厂区没通勤车,从厂大门到办公区,车都要开一阵子,我自己走进去,怕是要小半天时间。想到这,赶紧捯饬捯饬出门加班去了。
每天,我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坐定,打开电脑,只用眼角余光,便知道谁推门进来了。有天,门开了,老周拎个塑料袋进来,我将余光收拢,投去。他笑着说,一会儿吃瓜。差不多在我快忘记这事时,他将去皮去籽,超过三分之一的小瓜,垫张口纸放我桌上,我表示不吃,他说了三个字,必须吃,声音跟那天一样大。这是白泥瓜,还是初来海盐吃的那个味,香、糯、甜。
老周天天跑现场,天热,一天一身衣服。我见老周老穿蓝色的,便调侃着问,衣服为什么都是蓝色的?他回的干脆,男人嘛,要么蓝的要么黑的,没什么花头。终于,老周穿了件花衬衫进来,我开口便说,老周今天不男不女。他看向我,许是在我脸上捕到狡黠,立刻想起那天自己说的话,张开的嘴没了声音,我见状,大笑,他也笑了,笑声比那天说我的分贝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