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癸卯兔年除夕,正当万家团圆、举国同庆的时刻,我的高中同学群里突然传出一条噩耗:我们当年的班主任韩星茹老师因突发中风,不幸离世。惊愕之余,酒杯难举,所有的欢乐顿时消失,一股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我禁不住泪如泉涌。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腊月28日,也就是两天前,韩老师专门打电话给我,询问我家儿子、女儿在外地教书的情况,当时他情绪正常,声音响亮,关切之情殷殷。想不到仅仅隔了两天,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韩老师竟然离我们而去。不久前我们同学还在一起商量,准备再过两个月去庆贺他的八十大寿呢。世事难料,谁知这样的机会永远没有了。
1985年我读高一。高中三年,韩星茹老师一直教我们的语文,带我们班主任。他身材高大壮实,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据他自己介绍,他曾经干过农活、拉过板车、当过民办教师,1977年恢复高考上大学,毕业后先教初中,再教高中,我们是他教的第三届学生。
韩老师知识渊博,思想开放,他人生阅历丰富,教学观念先进,教学方法灵活,能和学生平等交流。在我们心中,韩老师如同敦厚的兄长,我们非常尊敬他,喜欢他。有一位同学如此评价韩老师,说他睿智、友善、爱生,这是恰如其分的。
韩老师上课轻装上阵,一本书、一支粉笔而已。他的课堂生动简明,重点突出,每节课只侧重讲清一两个问题。他从不搞“满堂灌”,从不面面俱到,他总会留出更多的时间让我们自己思考、练习、巩固。他常说,老师“懒”一点,学生的自主性就多一点。跟韩老师念书轻松,跟韩老师念书快乐,跟韩老师念书有收获。
在班级管理上韩老师也有许多独到之处,他不时做出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举动。有一天早晨起床铃刚响,韩老师突然在宿舍的一个角落里大声喊我们起床,我们全都大吃一惊。原来那天晚上有一位同学请假回家,韩老师就悄悄溜到那张空床铺上躺下,我们一夜毫不察觉。这样韩老师就了解了我们在他背后的真实表现,掌握了我们的“另一面”:有说脏话的,有烧煤油炉弄吃的,有溜出校外偷菜的,有吹拉弹唱的,也有挑灯夜战看书学习的……后来韩老师找我们逐一进行批评或表扬,在“铁的证据”面前,我们个个都心悦诚服。
韩老师特别爱护学生。1980年代,社会治安比较混乱,经常有小痞子到校园里破坏财产、调戏女生、打架闹事。有一次,又有几个流氓欺负我们班同学,我们害怕极了,其他老师也不敢上前制止。有人偷偷告诉了韩老师,韩老师立刻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去就是一顿猛揍,把那几个流氓打得鼻青脸肿,落荒而逃。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胡作非为了。韩老师以暴制暴,用他的拳头换来了全校师生的安宁。
于我个人而言,韩老师的帮助和影响就更大了。
读高二的时候,我思想上出了点小毛病,不想上课,不想念书,甚至经常逃课到校外玩耍,成绩自然一落千丈。韩老师发现后,多次找我谈心,开导我,鼓励我,也严厉地训斥我,想把我从迷茫中拉出来。最终我感动了,慢慢清醒过来,到高三时成绩有所回升,应届考上了大学。
在文学方面,韩老师更是我的引路人。说来奇怪,我初中时害怕作文,也不会写作文,可进入高中的第一篇作文竟然得到了韩老师的赞赏,并且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我开心极了,写作的热情被激发出来,此后作文一次比一次好。不仅写作越来越好,其它各科成绩也都越来越好。我考高中时成绩仅是中等,第一次期中考试时我考了班级第三名,期末时进步更大,居然考了年级第一。高一下学期,韩老师又推荐我参加学校学生会工作,并且让我担任校刊《泉池》的主编,小小年纪就当上了“编辑”,我写作的劲头就更足了。如今,我还能写出一点文字,偶尔能在报刊上发表一点文章,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一点小成绩,这都要归功于韩老师的热心教导。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我所有的老师中,韩老师是我最敬佩的人,是我最感激的人,也是最值得我学习的人。
1988年高考,我们班取得了优异成绩,当时轰动了整个山城。下半年韩老师因此调到另一所高中当校长。2018年,我们举行高中毕业30年同学聚会,韩老师满怀深情地说了这样一句话:“都说名师出高徒,我却要说高徒也能成就名师。”师生之间能相互欣赏、相互感恩,这是多么可贵。三十多年来,韩老师一直牵挂着我们,牵挂着我们的工作,牵挂着我们的家庭,牵挂着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老师让人终生难忘。
韩老师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的音容永存,他的美德永存,他的精神永存。这是韩老师留给我们的最美好最宝贵的财富,将指引我们继续走好今后的人生之路。
仁厚博爱的地母,愿韩老师的灵魂在你的怀抱里长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