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有信,她就像轻抚的春风般拂过,带来了孙女对您的思念。此情,不思量,自难忘。聊以此信,无限的眷念之余,多了一份敬重。
忠实的倾听者。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姐姐们挤在一张小床上,我只能够跟奶奶睡。这一睡,就是二十几年。小学的时候,每当校长爷爷给我打了很多100分时,我会眉飞色舞地跟您分享我的快乐。我就像春天的小燕子一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奶奶,最近班里有同学被老师叫“丑人多作怪”,但我觉得这样不好;有大胆的女同学在男生的凳子上画了只小狗;有同学给老师取绰号;今天我的桌子里突然有只黑黑大大的蜘蛛……,您在床的另一头默默地倾听我的所见所闻,每一次都还会很认真地回应我。后来,我读初中住宿了,每半个月就在您的耳边叽喳一次,青春里的烦恼与欢快,都在空气中化为音符,时而激越、时而缓慢、时而低沉……再后来,我念了大学,找了在县城里的工作,依旧半月左右一次,那熟悉的感觉,至今令人回味无穷。
而今我已为人母,昨天我的孩子在我的身旁,如同我当初在你耳边萦绕一般,但我却简单粗暴、气急败坏地嫌弃他是个话唠!让年幼的他,因为妈妈没有认真听他说话而哇哇大哭。夜深人静之时,再回味您曾经对我的耐心,真是自愧不如!也终理解,您当初是多有耐心,才能够如此认真倾听孙女的一切。您的爱,一直都在默默地滋润着我,给予我成长的养分。多年之后,亦有另一个感慨:身边能够有这样一个忠听者,幸矣,足矣。妈妈曾说:你跟奶奶睡了二十多年,是睡出来感情。只有我和您才懂,这是听出来的感情呀。
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顾名思义,即要克制欲望。打有记忆起,妈妈就经常在我们耳边吐槽:你们奶奶就是吝啬,逢年过节的零食都藏起来了,真独食。而您说妈妈是:老鼠不留隔夜粮。您偶尔会跟我们解释:不是不给你们吃,怕你们吃多了身体受不了啊。那时候小,不明白奶奶的用意。有一回,实在太馋了,对奶奶桶里的炒米简直是垂涎三尺,所以跟姐姐约好趁奶奶出去干农活,我们就去她的房间“偷吃”。小时候的炒米,那个叫香、叫甜呀!那一回,不记得吃了多少。唯记得的是,当天晚上姐妹两个喉咙发炎,都发烧了。是奶奶步履蹒跚、气喘吁吁地背着我,手里还要拉着姐姐,火急火燎地赶到赤脚医生那里。在昏黄的油灯下哄我们喝水,时刻还要给我们备尿盆。奶奶平时也会大声呵斥我们,对我们要求严格。但那一次,奶奶没有批评,只是说了一句:好东西,再想吃也要悠着点啊,偶尔给你们吃一点,不至于吃坏肚子或者上火。而今提笔的时候,您已经离开第六个年头。有空拜读《曾国藩家书》,才深深地理解您当初的唠叨,其实是想教我们节制欲望,像炒米那样美味的东西太多,要想身心舒服,要学会自戒。如今我的孩子,也会缠着我买各种零食,但是我也从来都不让他肆意地吃,而是慢慢地引导他学会自律。
宽闲岁月,很苦却又很幸福。忆起儿时的梦啊,总是如此短暂且美好。那时候,笨拙地追着你的脚步与背影,仿佛时间都为我们停留。你的背影倚在柴火旁,三尺灶台上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那是你用爱,浇注的每一顿饭菜。一不留神,爱吃的菜就遛到了我的碗里,姐姐们总会投来羡慕的眼神,吐槽您偏心。您随口一句:家里数她最小个,你要是最小个,我也一样夹给你。总喜欢追着你的影子跑,在田间劳作,汗水钻进了泥土缝里,混着丰收的芬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开来。烈日里,你会用稻草给我编织荡秋千用的绳子,也会用稻杆给我做悠扬的“笛子”,还会把稻草做的绳子编制成圆形,我累了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休息......
您虽然已离开六载,却发现,我能够活成你,也是一种幸福;而我们的影子,也终还将有很多交织的地方。何其有幸,您,是我的奶奶!
想您,念您的各种好,回味中,更多了一份敬重。
您的孙女:兰
202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