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于丙寅年冬月初十,宣汉黄金镇黄金坪村人,嫁入张家,从此与父亲患难与共,相依相守,生育八子,存五而去三,三男二女。育儿哺乳,勤耕苦织,一生劳碌奔波。长逝于辛亥年四月十一日,享年四十五岁。
那是在一九七一(辛亥)年四月十一日下午,我和院子里的几个同龄小火伴在猪嘴岩下的春毛树湾割草,在回家的路上遇见寨梁上罗大娘说:“你不快点回去,你妈死了,才从普光105医院抬回来”。当我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时,如雷贯耳,急速回家把草花篮放在牛圈旁边,快步走到前面的地坝坎时,耳闻目睹堂屋门前帮忙和围观的邻居们议论纷纷地说:“他们这一家人妈死早了,细娃儿象一包针,傻的傻,小的小,这日子今后怎么过呀,要造孽哟”。当我听到这些话时被吓得像筛糠一样浑身发唞,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父亲见我蒙傻了似的,把我和未满5岁的兄弟拉到停放在棺木上的母亲面前,哽咽的说了一句“你妈她就走了”,欲哭无泪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母亲是一个核心。她在时,把我们兄弟姐妹紧紧地箍在一起,手拉着手,心连着心,同脉连枝,进退相守。可她走了,我们就象散了箍筋的木桶,散沙一盘,没有轴心,没有了希望,不象一个家了。一个向来豁达善良、坚强忍耐、勤俭持家的母亲未能战胜病魔,带着万般无奈与牵挂,永不瞑目地离开了她年幼的儿女和亲人,离开了生她养她的这片热土,离开了她无限眷恋的这个世界,撒手人寰。这无疑给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从此,孤独无助的父亲与我们相依为命,家里家外的事情就落在了父亲和么姐身上,洗衣做饭做针线,一个濒临瘫痪的家庭,就由父亲和一个尚未成年而又柔弱的小女子,艰难地支撑起这个家。
母亲是一个容器。能收集我们的幸福、眼泪、疲惫困顿,在她面前,我们毫无防备和隐瞒,裸露无一,最真实、最纯净。在那艰苦的岁月里,人生给予我母亲的有太多的磨难,手拎过锄把,肩扛过扁担,夜纺过棉线,超负荷的劳作。虽然我与她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暂,但印象非常深。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手艺人常年出门织布不在家,家里所有事情全都得靠母亲一人去做,夏天顶烈日,冒酷暑下地里种庄稼手打起血泡也从不叫苦叫累;数九寒天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头发结成了冰,脚冻成冰块,而且手和脚都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也舍不得耽误工天,用猪油涂抹在裂口上再用火烤,把血止到了又继续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从不迟到早退,所有的酸甜苦辣都一人装在心里。
母亲是那个年代农村妇女的典型代表之一。盼望多子多福,讲究男孩传宗接代。孝老爱亲,和睦邻里,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承受封建思想的压力。磨难铸就坚强,行为鉴赏品性,隐忍和坚韧,是她身上的品质。在她那40多年的生命里,除了家,其它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是她用青春年轮和勤劳的双手,含辛茹苦地为儿女编织成长的摇篮;为我们这个家操碎了心、受尽了苦、流干了泪,即使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牵挂的是一家老小和儿女情长,尽管她步履艰难地走完了短暂的一生,却为儿孙们谱写了一曲悲壮而又动人的诗篇,儿孙们就是她全部的诗行。
往事如雨,滴滴扣心。犹记得,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那年初夏,母亲已得病很久了,由于农村医疗条件差,病情越来越严重,头晕目眩,经常晕倒在地,一咳嗽就口吐鲜血,病入膏肓,形如枯槁,也不能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了,但她任然坚持在家里煮饭洗衣做家务。她在去世前的一个下午,刚放学回家就把我叫到她的床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儿子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听大人的话,放学回家多做点家务活,上山多割点草喂牛挣工分,多分点口粮才不会挨饿,正巡是个傻子(病故),生活不能自理,你要多帮助他,不要让他受人欺负,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也要照顾好”。她对我所说的这一席话仅成了她最后的临终遗言,让我终生难忘。每当我遭遇困顿无助时,我不止一次次地走到她的坟前,静静地呆在那里,仰望苍天,默默地呼喊着母亲啊,您一定要在九泉之下显灵护佑我们幸运顺达,早日度过难关啊。
母亲啊,您可知道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平时回到老家,您那草木欣荣的坟茔永远是我们心灵深处最想抵达栖息的彼岸。前不久,我又回到老家走了走,目睹了父母留下的老屋,随着岁月兴衰,光阴更替,印满了沧桑,但它却不怕风吹雨打,风雨独立,风骨犹存,它在我心中永远是您们馈赠给我最完美的古栋建筑,镌刻着远源流长的眷恋之情和儿女情长。当我驻足在您的墓前久久凝望时,初夏的天空蓝天白云,烈日高照,群峰苍翠,浓绿欲滴,山花灿烂。您的墓碑在阳光照耀下,屹立在紫云山下左青龙右白虎的群山环抱之中,土肥林长,草木森森,鸟语花香,安详地长眠于青山。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啊,想您有时在天边,想您有时在眼前,想您有时在心田,想您有时在梦里。母亲的大爱无私作为当儿子的永远难以报答。虽然您已离开我们50周年了,但您那慈祥的面容和忙碌的身影时刻浮现在我眼前,亲切呼唤儿的声音依然在我耳边萦绕。娘啊,是您给予了我的生命,又赐给了我生命长河里奔流不息鲜活血液的那个人,也是把勤劳朴实、坚强隐忍、执着追求植根于我心的那个人。如今虽与你共处一室的老屋已成为过去和历史,可那时一起生活中成长的记忆,那些您曾呵护我成长的足迹都永远珍藏在我心里。
司马迁在《屈平列传》中说:“扶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小时候只管母亲叫妈,没有喊过母亲;想喊了,她又不在了;可是也算喊过,在心里,在梦里,含着眼泪,带着伤痛。当我遭遇人生各种际遇时,那一声发自内心的呼喊,我的妈啊,这才是我的本源,它直接表达了我对母亲的心理需求。
母亲啊,今天是您去世50周年之际,儿子不想用多么优美细腻的文字来表达对您的思念,只想用最简单质朴的文字述说对您的爱和感恩。就让这简单不加修饰的文字,来表达儿子的这份哀思,这一切悲伤尽在不言中。祝愿母亲在天堂里一切安好,如果有来世下辈子还想做您的儿子……。
宣汉县总工会:张正路
公元2021年5月22(农历4月11)日于宣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