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荣
汤碧峰
陈森荣走了有一年多了，是一年多还是两年，记不清了，只知道从单位退休群里消失后，就再也没人提起，偶尔单位活动时提起他，名字还一下子想不起来。可我总记着想为他写点什么，总觉着一个人在世界上不应该消失得这么快，也许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吧。
2005年，市人力资源市场大楼改建完工后，我们搬入七楼办公，市人才交流中心搬入大楼五楼，当时两个单位还属于不同的局，人才市场属于人事局，我们属于劳动保障局。我是就业管理服务局的副局长，陈森荣是人才交流中心副主任。
虽说隶属于不同的局，可工作上也有联系。我去人才中心借调档案，窗口工作人员为难，找陈主任，他马上关照窗口办。平时碰面总是笑脸相迎，要知道当时我们还不是很熟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自然我们也予以回报，大楼归我们管理，只要陈主任有什么需求，我们也尽量给予方便。
当两个主管局撤消，成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之后，我们成了一家，而我已被派驻新居民事务局任监督协调处处长，陈森荣也调任局人才开发处任处长。当我退休之后，陈森荣又回到人才交流中心任主任。
听同事说，陈森荣有点唯上，而我却不怎么看。同事中有两种较为极端的人，一是原则性太强，办事死板，结果是得罪领导也得罪同事，没人喜欢。另一种什么事都能通融，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大家眼中的好人。陈森荣属于后一种人，这不属于“拍马屁”一类，而是个人性格使然。
两年多前吧，新居民事务局撤消前夕，我去局里参加党员学习，路过二楼新居民局，去看望一下老同事，一公安的同事告诉我：你们局的陈森荣出事了，因“醉驾”被抓，本来是要判刑的，是你们局去做了工作，改成酒驾作内部处理。
可另一个公安的同事说：不是这么回事，按新的标准陈属于“醉驾”，按老标准属于“酒驾”，陈出事时新标准下来了，但还没执行，所以他还按老标准处理。他们还向我介绍了新老标准的指标各是多少，我是外行，他们说的太专业，记不住。
不算“醉驾”不用坐牢，可“酒驾”也是要处理的，行政拘留，而行政拘留过后会被纪委处理，纪委一处理后果依然严重。于是便让其提前办退休，离开工作岗位。之后不久，陈森荣就出现在我们退休人员队伍里，成了领养老金的一员。
陈森荣的突然加入，引起了老同事们的关注：怎么回事?你又不到退休年龄，怎么就退休了?而陈笑而不答，逼急了也只是说一句：我到年龄了。可同在一个处工作过的人，知道他的年龄，自然要搞清楚，很快便知道他是提前退休，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两年。
而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这种形势下还会去“酒驾”?为什么不叫代驾?作为一个公务员，知道这违法的成本，似乎不可能发生这种事，退友们也都想刨根问底。于是有要好的同事说了原委：陈喜欢喝酒，那天在饭店出来后，本来是叫好代驾的，可代驾迟迟没来，他等不及了，就侥幸认为没事自己开车走了。
而这一说，便成了大家的笑话，又不是前几年，查“酒驾”是在路口设卡，统一查经过的车辆，让驾驶员一个个呼气。现在早不用那种堵车的套路了，有点档次的饭店门口都有探头，你的车子一开出饭店，前面就有人在等你，那叫对症下药。
就这样，大家笑话陈森荣的热情还在继续，陈却在退休一年后的某一天，局退管处在退休群里发了个信息：陈森荣同志因病去世。这着实让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会不会搞错?到底是什么病，一下子让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去世了。
很快便有了进一步的消息，陈的脑子上有一血管瘤，早先就有的，因为生在血管上不好开刀，这次突然爆了，没法抢救。为什么突然会爆，大家只有猜测了，认为与心情不好有关。你想工作好好的，突然退休成了无所事事的人，正常退休的人还有失落感，不要说你是不正常退休。
虽然陈森荣和大家见面还是那么笑容满面，那么谈笑风生，可从他不愿说出为什么提前退休的原因，可见他内心是非常烦闷的，可以说是痛苦的，加上他喜欢喝酒，自然让他的血管瘤有了自由发挥的机会。
人生如白驹过隙，都是匆匆过客，从上了这趟人生列车，终究会有到终点的那一刻。可陈森荣上车的时间比我们晚，没到终点就中途下车了，这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感到惋惜的。更何况我们还笑话过他，岂不知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从充满梦想到回归自然，也许人生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二〇二一年六月六日
